女锤吸了一口气,才说:“追!”
这当然是得追的,不可能放过,女锤知道,这样的招数,对方不可能再使用第二次,毕竟它们必然是朝着巫咸国遗址的方向去的,而如果被那群从出生到死亡都一直忧国忧民的巫察觉到周围有这种‘破坏分子’,那都不需要敌人出手,巫咸国自发的就会发起攻击。
哪怕是当初几近万众一心的时候,人族中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叛徒’,任何种族,都免不了这样的败类的滋生的,而她们对此的处理手段,向来也十分酷烈。
所以,只要它们不想死,就不可能再在离巫咸国越来越近时使用这样的巫术出来。
不过这个推测,反而更让人觉得有些憋屈,因为,让它们放弃这种做法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死去了不知多少年,却依旧威慑力十足的巫咸国!
甚至,她们还得借着这种推测来稳定军心。
人是有从众心理的,而在战场上,当人的情绪一直都处于一种亢奋和紧张交织的状态中时,大起大落就极容易让人无法保持住清晰的思维能力,不会去思考什么非战之罪,只会剩下最原始的从众本能。
女阴倒还好,她们离事发点最近,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而外围的战士根本看不到这些,他们不可能在战场是还能有心思去观察、去打听中心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会知道,自己是在撤退,为什么撤退不会有人去告诉他们。
于是便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解了。
这时候,很容易就能造成局势的崩盘和控制不住的场面。
而鰕姑,他们本来就是一群比较缺乏战意的‘乌合之众’,士气极容易大起大落。
女锤吸了一口气,战场向来瞬息万变,这种突发-情况谁都没办法控制,她也只能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不让自己被此左右了情绪,她只是有些失望没能阻止它们汇合,毕竟,如果把人给阻拦下去,无论怎么样,都会让恶鬼立马少了一部分战力。
说到底,它们派去带人回来的队伍,不可能是实力差的,再怎么也得是个中上游,而这部分鬼被阻截下来,对战局的影响必然是不会小的。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
至少,她们也没有什么战损,所以也没必要因此而士气低沉,不该有负-面的情绪弥漫出去,而应当将此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
女阴人的冷静,也很快-感染了其他人,其实,接触的越久,就越能发现,女阴内部的那种独特的氛围。
她们,很纯粹,这种纯粹,并不是说她们就全部都是一根筋,不爱动脑子,而是那种无论遭遇了什么,她们都不会因此而气馁,很纯粹的觉得,在大王的带领下,无论有任何阻碍困难,她们都是能够去一一破除掉的。
这是很难得的,因为接触的信息越多,人就会变得越来越复杂,这是不可逆的,每一个从普通人变成图腾战士的人,在最初接触到那些只有高层才会接触到的知识时,都会逐渐意识到,这一切跟自己想象的好像不太一样。
这种不一样,会让人有些人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但同样的,也会让一些人被‘腐化’,知道得越多,人就越难变得纯粹。
可女阴人,就是很纯粹的,将这种纯粹给保留了下来,让人都忍不住去怀疑,这个国家,究竟给她们的百姓下了怎样的迷魂汤?
但不管如何,女阴就是造就了这样的场面。
不管外界的环境如何的变,她们的心境都始终如磐石一般难以动摇,而只要她们不动摇,那反而是接触她们的人,会不知不觉被感染,然后逐渐的,自己也会在这样的氛围下,被影响成这样的人。
就如此刻,侠古本以为自己还需要释放几个巫术,来避免某些情况的发生,但事实上,经过短暂的慌乱后,队伍反而以一种极为云淡风轻的情况重新平静了下去,就那么冷静的、有序的朝着既定的目标出发。
女锤本身,也并不对当下的失败感到有多失望,她们这支队伍,任务说重要也重要,可要说失败影响有多严重,那其实也不至于,毕竟,这么一支来将活人带进巫咸国的队伍,哪能会一点杀手锏都没有?
所以,能拦得下来自然好,如果拦不下来的话,倒也不是什么让人觉得难以预料、不敢置信的事。
故而,女锤只担心一点,它们如今所做的种种行为,会不会是诱敌深入,再反杀?
说到底,她们的行动依靠的并不是切实的证据,而是预言,是推测。
而众所周知,预言是能够被-干扰的,而推测,谁又能保证那些线索,不是对方故意留下的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女锤在追击的途中也十分警惕,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判断失误,导致这支队伍就这样折损了。
而侠古也因此,感到了些许紧张,虽然在他的判断中,这帮人不一定能玩出这种高端的把戏来,从正面交锋时它们突然换阵就看得出来,要么是指挥本来就有问题,要么就是指挥并不是一个人,而大敌当前,最忌讳的便是临阵换将。
然而,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在他觉得女锤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时,就很难被因此被影响到,这在女阴基本是不可能的是,因为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看法有着毫不动摇的坚定,要想说服她们只能靠打一架,所以哪怕知道了女锤的猜测,很大可能也只是翻个白眼。
要知道,战场是很难玩出精细的把戏来的,因为很多时候,种种意外都会导致计划的失败,所以越是大场合,计划便会越发简单,这样才能方便指挥随时做出调整,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演戏把人骗过去杀的情况。
尤其是,行驶骗人这种计划的还是恶鬼。
恶鬼那种情绪化的生物,单对单的情况下确实会忍不住去戏弄普通人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鬼一多,就不可能再出现这种情况,因为难保其中会不会有情绪化的恶鬼因此真的上头了,继而将周围一片的恶鬼都给带上头的情况发生。
要想让恶鬼完全的听从指挥,这是一件很困难很困难的事,或许只有传说中鬼王才能做得到。
至少在女阴至今为此所有能了解到的信息当中,恶鬼并不像妖族那样等级分明,也不像人那样多有沟通交谈,各个都像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旦加入了一个阵营,那基本就充满了各种恶意,下属想弄死自己的顶头上司让自己上位,上司会想要去提前扼杀那些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有时还会控制不住去吞噬那些自己闻着香甜的同类恶鬼。
别的种族是除非迫不得己,不然不可能会去吃同类的尸体,而恶鬼却不同,它们将自己的同类,也是视为食物的。
而食物,又怎么能跟想吃它的猎人和平共处呢?
恶鬼的不可控性太多太多了,这注定了它们可以大范围冲锋,却不可能玩出什么精细的诡计来,除非有朝一日它们能控制住这种情绪化才有可能办到这种事。
但没有人去跟女锤分析这些,而侠古也因为对自己的判断不自信,也没有去反驳女锤的看法,这就导致了他们队伍的速度自然而然就慢了下来,再加上因为那片瘟疫的区域不得不绕路,速度就更慢了。
这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因为想要试图去发现什么蛛丝马迹,速度就自然不可能快得起来,好在,他们并不是主力部队,并不用怕因此就耽误什么事。
但事实上,另一边的主力部队,其实速度也不快,甚至,还有心情停下来修整,然后让人搭个场子,去看图腾战士们在其中斗技、打架发泄着自己的精力。
她们在等待着时机。
但实际上,究竟是什么时机,她们其实也不清楚,毕竟,她们并不是主导这一切的,只是军中的一颗小小的齿轮罢了,如果死了,或许会影响运转,但只要上头没事,很快就会调过来另一个齿轮,所以,她们只需要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就行了,并不需要去知道,她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去做。
终于,在如游山玩水般的走走停停几天后,主将终于下令,开始疾行起来。
三日的奔袭,一路上,不管不顾,任何阻拦之物,无论是否故意,皆分兵将其击溃,大部队则一直都保持着快速行军的势头,不留余力,不考虑退路,甚至,不去考虑自己届时到达地点时,是否会因为这长途奔袭而疲惫,无法发挥出全部的战力。
终于,她们来到了丑河边。
丑河,原本的另一头其实还有一个女河,但这其实跟女阴无关,而是围绕着女丑之山而取的名,原本,女河要更大一些,丑河要小一些,只是后来,女河被炽热的温度而烤得干涸,丑河也只剩下了浅浅一层,足以让人不依靠任何工具就能通行。
因为水浅,原本住在丑河里的很多水生妖族也都逐渐离去,给周围的生态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随着时间流逝,这里很快就住进了另一批更适应当下环境的生灵,在此刻,随着她们跑步而产生的震动,纷纷惊慌失措的逃窜开去。
哪怕是春季,丑河的河层也很浅,南方多雨,很多河堤都极容易出现泛滥的情况,唯独丑河,不仅从未泛滥过,若是哪天遇上了干旱,连河床都有可能露出来。
不过,哪怕环境如此恶劣,这里也不是没有生物生存。
在很久之前,女丑没有死在山上时,这里是很繁华的地带,后来,随着女丑死去,这里的环境被改变,但转而却成为了另一个繁荣之地,虽然没有国家建立,却生存着不少部落、妖族。
毕竟,一位神灵死去,哪怕祂导致着周围的环境变得凶险,可同样的,也会留下许多的‘宝藏’,甚至,对很多妖兽来说,其残余外泄的力量,还有可能刺-激它们的血脉进一步觉醒,也因此,这里经常有慕名而来的人和妖。
有的只是单纯瞻仰早已在大荒久不出世的神灵,而有的,则自然是为了利益了。
戈莓既算不上前者,也不是后者。
她叹气:“三年了,老师,我们时候能走啊?”
她从地里挖出一棵根系粗壮的植物,手指因此而被滚烫得土地烫得通红,她不以为意,扳断一根根须去吮吸着从里头喷涌而出的汁液。
女丑之山附近皆炽热无比,因此能在附近生长的植物都不可避免的根系粗壮,扎根进更深层的土壤里去吸收水分,同样也生长出了类似于‘水囊’的储水器官,只要挖出来,基本就渴不死。
但普通人,哪怕知道这一点,也很难将植物给从能把手直接烤成焦炭的土里挖出来。
解了口渴,她才小心翼翼将植物又埋了回去,让它再接再厉,等她下回还想喝的时候重新储满水。
在她对面,看上去才不过二十几岁的女人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喝着米酒,全然不在意自己披散在地下因为温度而卷曲的长发。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
“可是老师,这里哪里有凉快的地方,我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戈莓委屈巴巴,“老师,你看看我的手,我可是帝女诶,在这跟着你遭了多少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