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第 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温格尔并不知道阿莱席德亚身上发生的异变。

他给嘉虹吃了一点小零食,守着孩子午睡后,在下午又重新把这孩子送到了虎南那边。不过这次,温格尔对整个房间的设备做了严格的要求。

尖锐的边边角角要包好,不能伤到孩子是底线。

这些生锈的脚架要更换掉,万一玩的时候断掉了怎么办?作为一个新手雄父,温格尔对孩子上学充满了担忧和不舍。

虽然知道嘉虹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到自己身边。而温格尔想的话,也完全可以留下来看着孩子学习。

“雄虫阁下在这里的话,不太利于小孩子学习一些雌虫知识。”虎南委婉地说道:“可能会有点……不知道阁下能否回避一下?”

“我不可以留在这里吗?”

虎南还是有点为难,他只能尽力通俗的和温格尔解释道:“一般来说,接下来的内容会有点挑战……最重要的是,必须让嘉虹习惯您不在身边。”

“小孩子如果发现雄父在身边,就不太容易自己身体力行地去做……遇到困难求助雌虫长辈的指点,我们可以接受,但不能让孩子去先雄虫求助。”

这在虫族的社会中是令人发指的。

过了一定年龄,雌虫幼崽也不能朝着自己的雄父求助。

他们所受的教育告诉他们,可以找自己的雌父商议,但不要去麻烦雄父。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雄虫就应该是被保护的,因为雄虫早已承担着一个家族十几个雌虫幼崽的抚养和孵化,已经疲倦不堪了。

温格尔被说服了。

主要是虎南的这套说法,在外面的社会中是合情合理的。只是温格尔无法就这么离开,他去到屋子里把那颗黑金色虫纹的虫蛋抱出来,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在嘉虹上课的门外。

戴遗苏亚山监狱在建造时,墙壁厚实且隔音。

温格尔自己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他只是希望嘉虹能在结束训练后第一时间看到自己。

【呼噜呼噜】

温格尔这么想之余,用精神触角连接着虫蛋,不出意料听到了这孩子糯糯的呼噜声。

他笑了一下,又无奈又头疼。

和嘉虹孵蛋期间的死寂相反,这颗蛋简直是充分展现了熊孩子的本质。刨除他那个莽撞糟糕又贪恋肉谷欠的雌父外,这个宝宝正在带给温格尔一种全新的孵蛋体验。

这是个健康的、充满活力的虫蛋。

【呼噜呼噜呼噜】

“小懒虫。”温格尔在精神触角中摸摸虫蛋的表面,得到了孩子用屁股顶顶虫蛋,翻个身继续打鼾的结果。

“我们一起等哥哥放学呀。”温格尔轻轻地用精神触角对虫蛋说话,这个时候他就开始日常的孵蛋,“宝宝要和哥哥一样,做个好孩子啊。”

【呼噜呼】

继续打呼噜呢。温格尔把虫蛋放在双膝上,无聊到用手指去临摹这个雌虫宝宝的虫纹。

黑金色。

全部是粗犷又简约的线条。

除了上面多了一团擦不掉的不明图案外,温格尔觉得一切都很圆满。

他想自己应该是会把这个孩子一并带出去的。

在离开的那一天,他们三个人,温格尔、嘉虹还有虫蛋是要一起离开的。

但出去之后,怎么安排这个虫蛋,温格尔是没有头绪的。

他这个人总是充斥着矛盾,心中抱着最好的期待,盼着有朝一日可以离开监狱,去报仇、去重新生活在阳光下,给孩子最好的未来。

可内心,温格尔又清楚着最坏的打算。

在他之前,已经有了一个罗耶奈。而雄虫不认为自己能比那位惨死的小雄虫好多少。为此,他在阿莱席德亚的背上写下了没有完成的遗嘱,暗暗祈祷着在最坏的情况下,能被发现一点曙光。

“我还有孩子。”温格尔这么告诉自己,“还有复仇。”

不远处,清晰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随后哐当一声,像是风破开了大门,发声源随着走廊逼迫出清晰的回音,像石头坠落于水池,像爆炸再次发生一般。

“小蝴蝶!”

温格尔毫无波澜。

他听不到。

这是一种沙哑又压抑的呼唤,而通晓雌雄之事的人又会从中听到难以忽视的渴求,和语气上的尖酸。

温格尔实在是等的无聊。他知道这种无聊恐怕还会持续一段时间。眼下没有人站在他面前,让他读唇语,温格尔便于这个声音的世界隔绝。

听不到急促的喘息声。

听不到越来越焦躁的脚步声。

听不到阿莱席德亚将骨头捏得咯吱咯吱响的声音。

“小蝴蝶。”直到阿莱席德亚站在他面前,双眼布满血丝,喘着大气,身上流着汗。

温格尔才把虫蛋放在带来的柔软毯子上,整理衣服,问道:“怎么了?阿莱席德亚。”

“你为什么不在房间里?”

温格尔不懂为什么阿莱席德亚要问这个问题,他如实回答道:“我陪嘉虹来上课。”

阿莱席德亚吞咽一下口水,他的喉结动了几下。随后这个雌虫又上前一步。他说道:“现在你要孵蛋吗?”

雄虫孵蛋必然要使用精神触角。

对于现在的阿莱席德亚来说,只要雄虫暴露出精神触角,他就可以狠狠地咬下去。想到那股浓郁的灵魂香气,阿莱席德亚感觉到自己舌头两侧、上下、甚至更深处都分泌出超量的唾液。

他等着。

雄虫说出那句答应。

“我累了。”温格尔看着虫蛋,拒绝道,“阿莱席德亚,请你离开。”

“我也等嘉虹下课。”阿莱席德亚上前一步。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步,他几乎控不住自己的双手。一种攉取食物的本能冲刷着他的大脑皮层,不断地撞击着敏(感)点,让肚子里折磨人的酸味翻滚起来。

“阿莱席德亚,嘉虹是我的孩子。”温格尔强硬地拒绝道:“请你离他远一点。”

阿莱席德亚一点都不在乎什么嘉虹,什么孩子。他甚至连赌蛋这个事情都已经忘记了,他满心眼里都只有雄虫了。

食物。

雄虫。

食物。

“和我睡吧。”阿莱席德亚说道:“我可以保护你。”

温格尔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作为一个孩子的父亲,一个雄虫,他只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你在说什么?”

“和我睡觉。”

“阿莱席德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温格尔看着阿莱席德亚嘴唇,确认自己读唇的能力没有出错,“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他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剪短,嘴唇干裂,眼神阴郁的雌虫,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明显地厌恶。但很快,这种厌恶被温格尔压抑下去。

短暂,却锋芒毕露。

“我问你,照片是不是你撕的?”

阿莱席德亚骤然发现。

他其实没有多少可以拿出来与雄虫交易的牌。

现今的阿莱席德亚,早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壮志踌躇,野心勃勃的军雌了。而温格尔也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一无所有的温驯雄虫。

地位?

金钱?

在监狱生存的物资?

或者是,其他雌虫的爱意?坚持活下去的理由?

温格尔都不缺。

而能够摧毁他的东西,能够击溃雄虫的最后几张牌,关于家人、关于雌君的回忆留念,那些雄虫内心最温暖的存在。

也被阿莱席德亚一一毁尸灭迹。

还有什么呢?

还有什么可以让我现在亲近雄虫,吃上一口的呢?

阿莱席德亚不知道。

“这不重要。”

“阿莱席德亚,这很重要。”温格尔竭力让自己心平气和,有些事情他必须要搞清楚。“我现在很冷静,你可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