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临湖的那件小屋子里,惨叫声响了一夜。
晚上的风比白天冷冽多了,吹过窗子,发出一阵呜呜的叫声。李宗仪没有唤人来伺候,自己推着轮椅穿过这条人工挖凿的湖泊,清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有些孤寂。他醒来已经快有一月,周围亲人仆从环绕,本该慢慢与人熟络起来,融入进这个地方。可事实却是,他对这里始终有所保留,不曾真正信任过这个应该称之为家的地方。
璨如曾说过他,脾气好,性子也好,越来越像个温润儒雅的郎君。
李宗仪听后,也只是好笑的摇摇头。小姑娘会这么认为,许是他平日里看顾着她,加上她身边也没什么旁的人,接触的人少了,看到的自然就浅。
轮椅转的很慢,他也不急,一点一点的往前推。偶尔碰到小石头,膈着轮子,他还弯腰捡起来,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没有人比李宗仪自己更了解他现在的想法了
淡漠,平和,无悲无喜,才是他如今的状态。府里的一切他都不怎么关心,比如就算是看出了春熙阁里丫鬟婆子拉帮结派,没甚规矩,整日里懒懒散散的,他也没有想管一管的意思。再比如他那远在京城的父亲,继母,意味深长的态度,他都没有想去深入探寻的想法。
手里的石子黑乎乎的,还沾着尘土。
咻的一声,石子被抛进了湖里,打出一阵水花。李宗仪拍了拍手,捻过石子的指头顿时落下一些细细碎碎的尘土,随风飘去了。
坐了一会儿,不远处突然出现一缕光,一个裹得厚厚的丫鬟提着灯走了过来,看见要找的人正坐在湖岸上吹风,屈身行礼道:“郎君,夫人说汤泉水灌好了,让奴婢来问问您要不要现在沐浴更衣”。
许是外头冷,丫鬟声音有些喑哑。他倒是对她有些印象,像是那个叫絮儿的。那孩子身边的丫头,个个也都裹得粽子似的,跟她一样怕冷。
想起那个出了门就撒欢儿的姑娘,他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看来在府里,是把她关的狠了,之前在家里的小心翼翼,到了外面完全就是个爱玩儿的孩子。
说起璨如,大概是他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他病的那段日子,也是这个姑娘衣不解带的守在他跟前儿,饮食起居,头疼脑热,她虽照顾的手忙脚乱的,却也没出大岔子。从前这孩子看着端庄温顺,完全就是个正常的大家夫人的样子,不过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才发现她根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内里软乎的不成样子,稍微强势点的人她都应付不来,也不喜与人打交道。
罢了,他多看顾着些就是。
絮儿小心的看了他一眼,犹豫着要上前给他推轮椅,见他没拒绝,胆子才稍微大了些。
“郎君,其实是夫人担心您在外头受了风,腿会疼,才让奴婢来寻您的”,絮儿想着,夫人关心郎君,那必得让郎君知道才行,“才不是什么让奴婢来问您何时沐浴的呢”,她又补充了一句。
李宗仪闻言,笑了一声,脑海里已经有那丫头纠结死了的画面。她一定是洗浴完吃了些点心,然后百无聊赖的等他回去换药,外厅坐了一会儿又跑去内室坐坐,东翻翻西看看,就是闲不下来。等不到他人肯定又在纠结去不去寻他,去哪儿寻他,光想想就觉得这姑娘傻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