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们都在做梦。
上空的鬼魂们原是合围我三人来着,但这许多凡人突如其来,吓了一跳,大约是见到许多生前的相熟之人,朦朦胧胧的想起了些许往事,一个个都眼色迷离,浑浑噩噩。幸亏肉眼凡胎无法跨越阴阳界线,否则这些居民们当场便要痛哭流涕了。
五十多人这,有四人不仅身染邪气,臂上更沾上尸毒,若不及时救治,后患无穷。而今身无药石,我只好以自身仙力替那四人将伤口中的尸毒洗去,多有不便。
我正忙得焦头烂额,兔儿忽在远处大呼:“找到了!”喊得惊天动地,几乎要将整座隧道给震塌了。
我最恨的便是自己办正事儿时外人不识趣的跑来强行打搅,检查一番,确定这四人身上尸毒都清理殆尽,这才过去看那家伙究竟找到什么了。
适才我忙活时,兔儿和北斗便去四处侦察,要瞧有无漏网之鱼,他们这个找到了多半便是有所斩获。
我所料不错,他们这个找到了非但是斩获,而且还是一份不可多得的惊喜。
甬道一侧,另有一间地下石室,室内置着两副紫晶冰棺,每副棺材各躺一人。左边那人看上去是个中年汉子,穿金戴银,面庞生得威风凛凛,想必乃是长年身居尊位,故而令人望而生畏,一看就是皇权贵胄。右手边那人则是个弱冠之年的青年才俊,眉清目秀,颇为中看,正是千峦与桑宸二位。
只是,这两人分明是九重天上位列仙班的神官,然周身仙泽荡然无存,面色苍白,唇色更苍白,像是濒死之人。若非我与他二人有过几面之缘,识得相貌,决计看不出这是我九重天上的仙僚。
他两个病危至此,几乎同凡人没什么两样,兔儿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恐认错了人,向我确认道:“大人,你看可是他们二位”
我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千峦桑宸二人无疑,却没空答他。
桑宸飞升之前是东岚之国的大皇子,同记忆中那个人是同父异母的血脉至亲,眉目间有五分形似,七分神似,看着直叫人想入非非。
我不禁感慨,分明是一对亲兄弟,天道却为何如此不公。有人扶摇直上光芒万丈,站在云天之巅,受万民供奉,享无尽香火;又有人丧命枉死一念成魔,终至灰飞烟灭万劫不复,真是天意弄人,半点由不得人。
我尚自神游物外,兔儿已唤了好几声无果,只好拿肩膀来蹭,将我蹭回神来。
“哦,正是他们两个,没错了。”我说着,兔儿有点头便要伸手入棺去摇千峦。
他方才伸到一半,我忽感背脊发凉,有股阴风夹杂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从脑后掠了过来。直觉告知我这股风非同小可,这股熟悉感更非同小可。若不赶紧低头,说不定这颗脑袋便保不住要从脖子上搬家。未免身首异处,我只好弯腰附身低下头。百忙中不忘顾及身旁两位,两臂一左一右贴上北斗兔儿两个的后脑勺,将他俩一同按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我三个甫一低头,耳听砰的一声,地下室内立时飞沙走石,跟着轰隆剧响,地动山摇,石块碎屑四处飞溅。抬目一觑,只见两具冰棺之后的岩壁上多了一条凹沟,似是利刃击凿出来的痕迹。若是方才低头稍缓,只怕那凶器已招呼在我三个身上,被击中的也不是岩壁,而是我三个的项上人头了,真是险象环生。
兔儿阅历浅薄,不知江湖险恶,这一回吓得心惊胆战,脸色一白再白。他惊魂未定便开始破口大骂:“偷袭岂有此理!”
北斗也是心有余悸,高喝:“何方邪祟”
他两个都是说的废话,人家想偷袭吧偷袭,可不管有没有理。轰隆剧响未歇,我便将他两个推开,手掌一翻,已握利剑在手,头也不回的往身后刷刷刷刺出三剑,剑剑凌厉,招招了得。
呵,既然对方一上来便热情厚待,我又何必藏着掖着手下留情
然我这几招虽架子摆得挺正,架势估摸着也挺漂亮,却似乎只是个空架子,三剑刺出,剑剑落空,简直丢人现眼。
其实这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尚且未及片刻。我一察觉剑招扑空,立即回头,只见一团白影一晃而过,往甬道来时那条路掠了过去。
瞧那白影的形状,隐约看得出来是个人形,却又同之前我撞见的那只不同。前者裹于黑雾,后者是团影子,实难辨别是否是同一位。
兔儿大骇:“这厮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潜伏在此突袭,而今又溜得如此神速,修为了得……”
我二话不说追了上去,那白影的修为是很了得,却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我的修为也没那么差。他溜得快,我追得更快,眼看距那影子越来越近,忽然转过一个拐角,竟凭空消失无影无踪了。
当然,他们都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