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问的方式颇有谬误,还是直白坦率一些的好,于是又换了个问法:“何物能舍?何物不能舍?倘若我说要令胎儿无恙,需以你千百年阳寿为代价,你愿不愿舍?”
又是物以稀为贵,命这个东西是非常稀罕的,都盼着自己活得越久越好,越长越好,天上地下每个人都仅此一条,绝不会嫌多。依我看,她多半是不肯舍的了。
岂料这一回我的判断又失误了,她几乎想也没想便冲口而出:“那又如何不愿舍?我瞧你多半是曲解我的意思了,我适才说能舍的一定舍,意思是只需我有,自然能舍,若没有,我舍不出,自然就无法可舍了,并非是还要掂量孰轻孰重的意思。阳寿虽然难得,可本宫并非没有,如何不能舍?”
我拍手称快,只要她肯舍,那还有什么不好办的?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她貌似比我还开心,急切道:“不知要如何救法,你是想先将我的孩儿杀了,再让本宫以命换命,将他救活过来嘛?”
我大惊,想不通她为何会有这般可怕的想法,摇头道:“你的孩儿大概尚需多少时日方能临盆?”
她思索片刻,才答:“这个还真说不准,我们太夤族的姑娘一般都要怀个七八年才生得下来,本宫这一胎已远不止这些年头了,但御医说应当也要不了几年,十载之内,必定临盆。”
“嗯。”我点头,兀自思索:“若是如此,那么只需你舍去十年阳寿,我便可令胎儿今日临盆。”
我说得言之凿凿,亡冥女王同子衿双双愣神,一脸“我是不是听错了”的形容。
我接着道:“我这里有门奇妙能力歌术法,能窥破天机看透阳寿,能取人阳寿为自己所用,亦能取于旁人用。你做好准备,稍后我施法取你十年阳寿,渡于你腹中胎儿,如此一来,他便立即能成长至十年之后的形容,省去了这十年时光,直接分娩,你再将他安安稳稳生下来即可。届时我再将这门术法传授于你,你习成了,日后每生一胎,便用此法应付,这样便再无后顾之忧,你意下如何?”
这门奇妙的术法自然便是从接阴门那里学来的还魂术了。这是我哭思良久才想到的策略,虽非正经途径,却也是一条十分方便十分快捷的蹊径,只要付出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阳寿,什么事都迎刃而解了,如何不妥?
他两个只听得瞠目结舌,万没料到天下居然还有这种逆天的法门,大惊小怪。亡冥女王考虑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我意下觉着甚好,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
那就这么办了,她先遣人去将御医稳婆请过来,该准备的一切都准备齐全,这就开始施法了。
生孩子这种事,一般都是母亲一生之中的头等大事,也是专属于女人们操心的事,男人在这件事上是完全帮不上忙的,只有瞎操心干着急的份,所以她没传召白无尘过来,我也将子衿推出殿去。
他一脸不乐意,执着的还想进去:“我为什么不能看我也看你们是怎样生孩子的,我一直好奇孩子是怎么生下来的,今天一定要看个明白。”说着掂起脚尖往里面瞅。
“生孩子有男人在场乃是大忌,万一影响了日后孩子气运,你可就造孽了,人家要仇视你一辈子。”我堵在门口不让他进去,死守要地。
“可是,那两个男人能进去,我为何不可?”
“人家是大夫,人家在里面是有要务在身,确保万无一失,你进去有什么用?”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笑道:“你想知道孩子如何生出来的,这个事不宜操之过急,将来你夫人生娃,你自可想怎么瞧就怎么瞧。”我觉得我说这话时,一定是急糊涂了,以至于说完才后知后觉发现哪里不对劲。
但不得不说这个话十分奏效,子衿眉梢一喜,笑开了:“好罢,那我不进去了,将来看你生,你要早点生哈。”说着就欢天喜地的走开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烫兮兮的热乎乎的,大约是红了,赶紧掐个清心诀让它凉下来,这才转身进殿。
兹事体大,每个环节步骤都需万分小心,不能出半点差池,否则便是一尸两命母子不保之祸,一个人忙了将近三个时辰,这才响起一声清脆嘹亮的婴儿啼哭。那小家伙生得白白肥肥,软糯糯胖墩墩的,同世界所有婴儿一样,干净纯粹,不染半分纤尘污渍。那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灵动活泼,抱在怀里,怎么看怎么叫人爱不释手。不过,待听到亡冥女王美滋滋地咕哝了一句“他阿爹看到一定欢喜”时,令我油然生起一种“别人的娃儿抱起来没什么意思,要抱还是要抱自己生的,赶紧生一个来抱抱”的急切感,吓了一跳,赶紧将孩儿扔给他阿娘,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我觉得我问的方式颇有谬误,还是直白坦率一些的好,于是又换了个问法:“何物能舍?何物不能舍?倘若我说要令胎儿无恙,需以你千百年阳寿为代价,你愿不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