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冰凉而凌厉,令人不由自主的战栗。我从臂弯里抬头,与他视线对焦,我看见他深沉的目光由不耐慢慢转换成迷惘,继而疑惑,最终定格在诧异的表情上。
你。他只吐了一个字便即语塞,瞪大瞳孔,瞠目结舌。
真讽刺啊,分别了这么多年,沧海桑田无数个轮回,他只给了我一个无关紧要的疑惑的表示,甚至连一句关怀一句怜惜都没有。
从他愕然的眼神中,我彻底绝望,万念俱灰。
但禁锢在心中千千万万年的问题也终于得见天日,我问他,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离开我。
他眼里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与歉仄,更多的是心虚与胆怯,他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我。
我低落的心绪复又燃起了一缕冀望,我朝门窗一指,是那三个贱人蛊惑你了对不对,我宰了她们!
我言出必行,飞身跃入室内,手起丝落,三名美艳女郎还没发出一声尖叫便已给我勒死,惊恐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了脸上。
同时,我听见身后圭钥在鬼哭狼嚎的叫,不!
跟着人影一晃,他闪近三女身旁,痛心疾首的流眼泪,然后转头凶巴巴的瞪着我。
我心里钻入一股叫做嫉妒的情绪,他居然为别的女人哭,还恨我!
那三名艳女在他心目中大概很重要,所以他对我这个杀人凶手深恶痛绝,拳头紧紧攥住,形同勃怒,忍不住要冲上来拼命,但他自知修为远不如我,贪生怕死,遏制住了冲动。
最终,我们一拍两散,他给了答案,那个让我期待彷徨了无数年的谜底。
当年他不辞而别的原因是,怕死。
众所周知,但凡昆虫一族,均有着一项源远流长的传统习俗。情侣之间互相爱慕,结婚拜堂之后,妻子怀孕分娩之时,为了顺利产下后嗣,会将丈夫整个身躯连皮带肉吞噬入腹,以补临盆时生产所需要的精力。
或许在人类眼中看来,很匪夷所思。可这在蜘族内乃家常便饭的守旧民风,丝毫不以为忤,最为寻常不过。而圭钥,他惧怕将来面对这种结果,他不想被我果腹,他一意孤行,他贪生怕死!
我想,如果当初他没有那么畏葸,那么恐惧这项与生俱来的民风,或许今天与我永远无缘。
他不假思索就毅然决然的逃跑,主观臆断,太过轻率,他只知其一,他哪里晓得关于丈夫葬身妻腹的前提是双方均心甘情愿,只消妻子摇头,悲剧就永远不会产生,所以千百年以来,褐色隐士族内并无任何一起与之相关的矛盾与隔阂。
唉,世事无常。我在心里叹了一句,原来这么多年的固执与坚持,都只因一个小小的失误而引发,何等可笑,何等可悲
圭钥拿我无可奈何,自他离开魔域,之后辗转人间,过上荒诞糜烂,灯红酒绿的富豪生活,便就此沉沦,一发不可收拾,绝了从前的强者之途。修为的不济导致他没有能力为心爱的娣妾报仇,只能眼睁睁目送我拂袖而去。
原来从一开始,答案就已经毁灭,冥冥之中上天注定。
我没有将苦衷与他不知道的那些事告诉他,否则他可能就此追悔莫及。后悔就让我一个人背负吧,我已经得到了答案,虽然并非我想要的,虽然失望透顶,虽然我很想留在他身边,可他不爱我。既然不爱,又何必勉强。感情这桩事,讲究两情相悦,无论是落花亦或流水,双方均有意,恺同才生情。
一路日夜兼程,花了将近十日,我抵达招摇山。素纶麾下的首脑与将领级别的人物均已不在山上,大概均应智玉之邀,前往浮屠寺搭救素纶去了,如此时间来推算,他们这一行成败在此一举,可这么多天的时日过去,留守山门的士卒仍未接到探报,瞧来情况不佳,诸妖多半凶多吉少。
我暗自焦急,又披星戴月赶去了浮屠寺,令我颓败的是,偌大的寺庙之内,除了当日我与泰播一场厮杀后留下的已干涸凝固的血迹以及满地狼藉之外,就只余泰播那老秃驴跪在弥勒佛塑像前敲木鱼,智玉一干人等踪迹全无。
难道他们皆被秃驴的金钵收了
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如若群妖当真沦为泰播的祭品,那可大势去矣,要救素纶也不用指望了。
但我并不会临阵脱逃,相反,我踏入佛像大厅的门槛,一步步走了进去。
泰播停止了诵经礼佛的动作,头也不回的合十善哉。
我食指一动,两缕蛛丝悄无声息的袭了过去,嘴上却大叫,装模作样,给我住口!
我偷袭并未成功,给他轻而易举的化解开去。他朝我投来阴狠的目光,阿弥陀佛,老衲恭候已久,施主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老衲非……喝!
他的声音冰凉而凌厉,令人不由自主的战栗。我从臂弯里抬头,与他视线对焦,我看见他深沉的目光由不耐慢慢转换成迷惘,继而疑惑,最终定格在诧异的表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