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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俦情 瓐孍 2631 字 3个月前

良煦顷刻醒悟,原来那些山贼之前拦截之时,那兄台曾持剑与之动手。那些人虽穷凶极恶,究竟只是凡人,也知邪祟来无影去无踪,防不胜防。为免给他悄无声息的救走良煦,特地贴上符纸辟邪驱鬼,让他不敢靠近。

良煦凝思片刻,觉着这个猜测最是合情合理,应当准确无误。由衷认为,那兄台虽对他一路诸多帮衬,施以援手,却都是在力所能及之内。但他一介孤魂野鬼,万万不能靠近这些除魔辟邪的法器,稍有不慎便是魂飞魄散的结果。他们二人非亲非故,人家何必为了他甘帽大险?那兄台当然是不会来了。

想通此节,良煦便开始踟蹰。他是良家唯一的独子,阿爹虽严,得知他有性命之忧,终会前来相救,可这样一来,他势必重回良府。这一回去,这辈子都会困在府中,再没机会获得自由。阿爹逐渐年迈,一心逼他娶妻生子。他既有龙阳之好,于旁人而言,此乃一种怪病,却又无药可治,如此便不可能达成父亲所愿,也就无法尽孝。他枉为人子。

他又想,此前放在心尖上的人,甚至都没将他放在眼里,做人也算是庸碌无能至极。他一个酒囊饭袋,懦弱平庸,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于是决意稍后乱写一通,让那窝毛贼将自己一刀砍了便罢。

可他胡思乱想半天,晚间时分,却觉一股冷嗖嗖的凉风从门缝里飘进屋中,跟着房门外响起噼里啪啦一阵怪声,火花四溅中,有人发出惨叫,犹似鬼哭狼嚎。

良煦根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人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那人来的很急,瞬息间便蹿到身前,不料足下一个趔趄,居然就地摔倒。

那人蓬头垢面,横在地上剧烈喘息,良挪动身子靠近,只见他穿了身寻常布衣,但一副面相却是骇人听闻。

就见他五官端正,只是整张脸面目全非,似是灼烧之后留下来的痕迹,怪异可怖,直如僵尸无异。

良煦乍一看,给这恐怖惊悚的一幕吓得心中一突,小鹿乱撞,总算没说出“你怎么长这样”等诸如此类的话来,而是望闻问切:“你是什么人?来此地作甚?缘何做成这番模样?”

你人奄奄一息,还是强撑着一口力气抬头,嘴角咧出一个笑来:“外头已安全了,赶紧走罢……咳咳咳……”一句话没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看来受伤不轻。

一听他的口音,良煦如雷贯耳。

这不是那兄台又是何人?

他呆了须臾,连忙伸手相扶,急道:“怎么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他闻言也是一愕,忽然反应过来,将脸捂住,语无伦次的大呼小叫:“不,不是我……这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良煦语塞片刻,将他双手掰开。他眼下精疲力竭,没什么力气,居然一掰就开,良煦抚慰他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怎么突然能看见你了,你不是一直隐在暗处么?”

兄台犹如醍醐灌顶,道:“对,对,隐身,我怎么会忘了隐身呢……我可不能让人看见我这副德行。”说着就要捏诀施展隐身术,良煦立即阻止,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疯疯癫癫的,是不是伤到了头部?”要去摸他脑袋查探有无受伤,兄台被他一吼,似乎大梦初醒,没再那么激动,但仍避不让摸,嗓子哽咽:“我这个样子,有何面目出去见人?”

良煦瞧着他那副尊荣,其实心头也由衷感到恶心,有点惨不忍睹的意思。他整张脸都让奇奇怪怪的疤痕覆盖住了,再看不出本来颜色。那疤痕似灼烧之后所留下来的痕迹,也似被狗啃过了一样,总之就是说不出的丑恶难看,任谁瞧了一眼便永不再想瞧第二眼。

当然,这些实话他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人家原本便因此苦不堪言,若再说话打击,不免使事情雪上加霜,说不定他会产生死了一了百了的念头。这可是他的救命恩人,绝不可做出恩将仇报这种勾当。

思忖半晌,想起平日里在说书先生那处听来的话本中似乎便有类似的桥段,一般主人公遇到面容有损自卑颓丧之人时,怎么安慰来着?

良煦清了清嗓子,摸他肩膀:“不必沮丧,这世间人面兽心之辈不胜枚举、表里人模狗样,内里五毒俱全的衣冠禽兽也不计其数,人家在人前人后都还好端端的,你又何必妄自菲薄?说什么不敢见人?”

兄台只是摇头,也不作声,良煦续道:“倘若这样便不能见人,天下相貌难看之人有那许多,人人都如此想法,那都不要活了。”顿了一顿,鼓励他:“而且,咱们都是男人,身为男子汉,皮相什么的都无关紧要,只消有一身本事,谁也不能小觑了你。”

良煦顷刻醒悟,原来那些山贼之前拦截之时,那兄台曾持剑与之动手。那些人虽穷凶极恶,究竟只是凡人,也知邪祟来无影去无踪,防不胜防。为免给他悄无声息的救走良煦,特地贴上符纸辟邪驱鬼,让他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