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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俦情 瓐孍 2894 字 3个月前

兄台听出了他下定决心的语气,忘了自己正在自暴自弃,赫然抬头,惊道:“你想干什么?”

良煦一本正经的拍他肩头,伸手将他别在腰间的匕首取下。那兄台伤得严重,要待阻止,已然不及,只见良煦将明晃晃的刀刃对准了左边脸颊。他利刃贴肤,仍是爽朗的笑:“你说我生来有一副好皮囊,不知你心头之苦,我倒想尝尝,究竟是何种苦楚,才令你悲恸万分。”

他右臂一划,手下毫没留力,一刀下去,鲜红喷溅,他那吹弹可破犹如凝脂般的脸颊上登时涌现一条血痕,从颧骨处延到下颌,血流如注,触目惊心。

良煦是他阿爹膝下唯一的独子,从小到大都如掌上明珠一般,关怀备至,呵护也备至,生怕他磕着碰着,别说血光之灾,便是落根头发也要望闻问切半天,何曾吃过什么苦?

这么一刀过来,只疼得他龇牙咧嘴,将匕首扔这一旁,捂着脸颊。那兄台连忙掏出帕子,提他裹伤。但那匕首削铁如泥,锋锐无比,是这窝山贼的大当家从别处搜刮而来的利刃,良煦又用力过猛,这一刀委实深不可测,又哪里止得住血?

兄台伤及魂魄,已无力行走,但见此惨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嚯得站起,奔出房去,片刻间便已折回,手中已多了许多瓶瓶罐罐,挨着替良煦上药,止血缓流。因伤口位置特殊,不好包扎,只得用帕子将药剂按住,直至鲜血凝固,不再外涌。

这堆山匪打家劫舍,经年刀口舔血,时常受伤,屋中所备良药都是上品。

良煦不过用了半瓶,已疼痛大减,他朝兄台一望,只见他眉头紧锁,满面担忧,于是展颜一笑,示意自己并不在意,叫他放心,道:“你尊容尽毁,我也破了相貌,这也勉强可算患难与共了。你说我与生俱来便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知愁苦为何物,但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谁又不曾忧萦于怀?你吃过的苦,受过的痛,我也感同身受了,可我觉着这无足轻重,还是可以笑得出来,过得下去。我养尊处优惯了,而今脸上附着这条疤痕,又断了双腿,历经这许多磨难,尚且能够忍受,你又为何自轻自贱?”

这本是肺腑之言,良煦只道那兄台听了定会感动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哪知他听了之后默然须臾,忽然火冒三丈,怒道:“你疯了是么?这样任性妄为,随随便便伤害自己,是活腻了吗?我不辞辛劳从山脚追到这里,又因你给那堆山贼砍得半死不活,就是想确保你能安然无恙。这下倒好,我为你扫荡了一切敌人,你竟还来自戕,你想置我于何地?”

他大吼大叫,将药罐子往地下一摔,清脆声响,瓷片碎了满地,将良煦吓了一跳。

兄台本是魂魄之身,无呼无吸,但这次给他气得不轻,竟然喘得尤其厉害,胸膛也起伏得厉害。

他劈头盖脸的一顿将良煦吼得瞠目结舌,但他愣了半晌,却并不恼怒,反而喜悦之色溢于言表。只因这兄台生龙活虎的模样着实叫人看得舒坦,总算不再愁眉苦脸怏怏不乐了。既有力气教训他,当然无碍。

兄台见他嘴角边似笑非笑,眼睛一瞪:“笑什么笑,你看你现今这个样子,别说亲爹都不认识,拿面镜子给你照照只怕自己都要吓一大跳。”

良煦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咱们两个一人一鬼,皆无家可归,同是天涯沦落人,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唔,至于你的恩情,目前在下身无分文,实在不知如何答谢,待日后有了机会,再涌泉相报。”

兄台鼻腔一哼,睁眼说瞎话:“是我自个儿喜欢多管闲事,些许微劳,不足挂齿,你不必谢我。”

“对了。”良煦忽然想起一桩非常要紧的大事:“我与兄台一路结伴而行,相识已久,却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上次匆匆一询,你避而不答,这次说什么也要据实相告。”

兄台不耐道:“我无名无姓,无可奉告。”

第23章 害命

原来无名氏是一只游荡在人间道上孤魂野鬼,他为人时含冤而死,尸身尚未断气之时便给火化了,可说是给烈焰焚身、活活烧死。身死之前,面容便给烧成这般形状。人死之后,其魂魄便是人身死前最后半刻钟的模样,他那一脸疤痕便是因此而来。

他虽已寿终正寝,但心中执念未平,死不瞑目,不甘心这辈子就这般庸庸碌碌的过了,也不去投胎转世,只游荡在凡尘俗世里。他初遇良煦时并未死去多时,三魂七魄中没有法力,更无修为,故此肉眼凡胎并不能瞧见他的踪迹,他自己也没办法显露真容,因此有神无形,只能摸得着却看不见。

而良身有仙骨,注定是要羽化登仙的,身上灵气于一般妖魔鬼怪而言自是大补。无名氏与他处得久了,受其仙力滋润,大受裨益,修为与日俱增,与身怀武艺的凡人动手,竟能以一敌五。却不意良煦终究还是给劫掠上山。他疾步去追,但修为有限,不及奔马迅速,终是没能追上。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那窝山贼笼统有数十人,人多势众恁他当时身上那些修为,不论斗智还是斗力都无法救出良煦,逼不得已之下,只好吸尽了马车旁两具尸首的鲜血。

兄台听出了他下定决心的语气,忘了自己正在自暴自弃,赫然抬头,惊道:“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