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榻前守了一夜,直至黎明破晓,曙光乍见,南锦俦轻轻嘤的一声,睁开眼睛,他才骤然离去,南锦俦惺惺忪忪,竟没察觉。
他一起床,就去敲隔壁玉淙浅的门,此时玉淙浅刚躺上榻去,佯装熟睡,不予理会。南锦俦等候片刻,不闻应声,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见玉淙浅酣睡正浓,不去吵他,似昨晚玉淙浅那般,放低身子在榻前一蹲,笑眯眯的十分喜欢,忽见玉淙浅被褥一角没盖到身子,替他掖了一掖,复又继续蹲下。
他蹲在那处,直勾勾的盯着玉淙浅看,只因对方还在熟睡,看得肆无忌惮。可看了不到片刻,他竟伸出手指,想去摸玉淙浅的眉眼,伸到半途又想起了什么,缩了回来。
“……”南锦俦作壁上观,觉着有点不忍直视。回顾往昔,自己似乎确实有过这么一番。可是当时他只道玉淙浅睡着了,但而今才知,原来他是醒着的,自己这些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不禁脸红心跳,无地自容。
但他却不晓得,玉淙浅昨晚彻夜未眠,躺在榻上没多久便入睡了,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全没瞧见。
白日的南锦俦一如既往,是他记忆中的模样,没半点古怪行径,没半分异样。
可一到晚上就奇了,这一夜同昨晚一般,子时初,他见自己又偷偷摸摸的溜出房来,玉淙浅一路跟随,来到另一间农舍,拿出葫芦,正准备杀人取血,跟在后面的玉淙浅忽然出手,长袖挥处,将他迷晕,扛着带回客栈,安置在榻,一夜相守。
一连数日都是如此,南锦俦不禁迷惘,自己何时有过这些行为,怎么毫无印象?竭力思索,却半点也想不起来,奇栽怪也。
认真琢磨一番,想起许多凡夫俗子与生俱来便患有神游迷症,夜间熟睡之后,会在梦中翻身下床,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干完了就会回到床上,次日醒来,自己什么都不见得,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虽说他而今已是有道之士,早已脱离凡体,按理不该再有这般症状,但事实如此,不由得他不信。
其实他的情形同凡人的神游之症虽大同小异,却尚有不同之处。譬如凡人神游,许多人都是闭眼而游,即使睁眼,也完全同闭眼一般,目光呆滞,看不见物什,如行尸走肉,所做之事也都只是些鸡毛蒜皮。但他神游之际非但睁着眼睛,双目中还透出阴狠之色,蹑手蹑脚,潜夜杀人取血,修炼邪术,完全是变了个人。
第六日头上,玉淙浅辞别南锦俦,说他身有十万火急的要事,须回家一趟,南锦俦十分好奇,问他是什么事,玉淙浅并不吐露,只语气坚定,说兹事体大,非去不可,南锦俦无可奈何,便放了他去,待玉淙浅一启程,他立即跟在后面,想去一探究竟,可偏偏修为不济,跟随不上,顷刻间没了玉淙浅的影子。
玉淙浅并非回到当年修炼的洞府,他是去了妖魔界中,去雪山中拜访一位高人,是他们妖魔界的先辈,估计与他是旧相识了,他一开口就问:“我想请问前辈,可否晓得一躯二魂之说?”跟着便同那前辈侃侃而谈起来。
南锦俦在旁聆听,越听越觉惊心动魄。
原来他所以会在夜间出现异样,只因一躯双魂。
就是一副躯壳之内,竟栖息了两个魂魄。这两个魂魄相生相克,性情秉性截然相反,倘若主魂善骨天成,那么另一个魂魄便定然恶从心生。但虽是两个魂魄,却并依而存,同生共死。命运是连在一起的,只消其中一个魂魄丧生,另一个也不能幸免于难。
因主魂诞生在前,一直不知躯壳中还有邪魂,故此南锦俦对邪魂掌控肉身之时的所作所为完全无所记忆,但邪魂应主魂而生,却晓得主魂的一切。
玉淙浅发觉有异之时,其实并不知怎么回事,经数日观察,便看出了南锦俦具有一躯双魂的命格,特来此请教前辈,瞧有无解决之法。
依他的说法,南锦俦未曾上八重天修行之前,他躯壳内只有一个主魂,从来没出现过此种情形,哪知修行数栽,躯壳内居然生出第二个魂魄,且还是个邪魂。白昼时分,主魂元气旺盛,将邪魂压制了,便能掌控肉身,可这邪魂日趋强盛,夜间就能反压主魂,操纵躯壳,吸取人血修炼妖法。主魂邪魂所习法术截然不同,主魂不能施展邪魂所修之术,邪魂无法左右主魂之功,两者互不侵犯,但若邪魂一直成长,终有一日会将主魂彻底压迫,再也不能出世,永掌肉身,这样一来,南锦俦非大杀四方,堕仙为魔不可。
玉淙浅又说,既然南锦俦身上起初只有一魂,并未生出第二个魂魄,那么日后也不会平白无故就诞出个邪魂来,定是人为所制,但他没上过八重天,不知南锦俦这些年历经过什么事,更不知他有没有什么厉害的仇家对头,当然参详不出其中原故。
他在榻前守了一夜,直至黎明破晓,曙光乍见,南锦俦轻轻嘤的一声,睁开眼睛,他才骤然离去,南锦俦惺惺忪忪,竟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