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不太明悟,一般按照历来传统,为贼难免心虚,若给事主当场拆穿糗举,则还需低一低头俯一俯首以示胆怯。然他偷了我满满一袋积蓄,且我亦登门拜访,却仍一脸泰然自若,却不晓得如何能办得到。我在心头砥砺,要不要就将这袋灵石舍了,继而同他请教授业一番,日后再拿去与二长老进行较量,或许能胜。
“江湖救急,不拘小节。”他自袖袍底下伸出手,铃兰葳蕤般一招,已握茶盏在掌,启唇微抿。
我喉腔一堵,语塞。
少焉后,方才平息胸中窒气。我掰着手指掐了几算,也模拟他的形容端来一盏茶,用杯盖去拨弄漂浮在水面的几片龙井:“说得有道理,不过鄙人舍下概不赊账,如实在拿不出抵押便算高利牟贷,除本支,日增利息乃原额十层取三。”为了避免我那袋灵石不至于沦落到急水滩头放鸭子的地步,只好出此下策。
他终于肯拿正眼瞅我,但还没眨巴两眼,满口浓茶便如滚油炸麻花般干净利落一气呵成的噗了出来。
由于俯瞰叉腰的我处于他的正对立面,很荣幸的受了他满嘴唾液的洗礼。那滋味,微秒难言。
虽然茶水温热,他的口水貌似也有那么些温度,但我身体却明显一僵。
我这番模样虽然狼狈,但一向淡定如蛋清的他亦首次失态,提高嗓子冲我吼:“你直接去山下洗劫或是开子钱家罢了,身具如此商业头脑,纡尊荒山委实屈才。”
哟呵,偷鸡摸狗还有理了!
我揩了把湿漉漉的脸颊,暴跳。说不得,土狗惹急了尚且跳墙,何况我堂堂正正一派之主,士可忍孰不可忍。至此地步,已无转圜余地,只好撸起袖子斗上一斗。
许是急中生智突发灵感,正欲同他商榷着出去斗斗法,一个闪闪发光的大胆念头忽然涌上脑海。考虑片刻,敲定了想法。
我压下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先去窗边东张西望一阵,确定隔墙无耳后回来,开始心平气和的同他交涉:“我且问你,这款你借贷与否?”
他闷着鼻腔哼哼:“市侩奸商!”
“多谢谬赞,我很受用。”嘉许一靥,我说:“鄙人素来大度,不过区区一袋灵石,赠了你也不打紧。”
他眯起狐媚眼睥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非也非也。”我从善如流的陈述计谋:“不若咱俩交易一笔,目的便是捞财,事成三七分成。”
他兴趣膨胀,将耳朵凑了过来。半刻钟后,他与我同时露出狡黠的微笑,击掌为盟,签字画押,然后各自收好一张条条框框拟得清清楚楚的契约,出了房门,直奔睡茗山钱庄。
两个时辰后,我们满载而归,光明正大原路折回。二长老杵着青冈木拐杖在门前目送我俩告辞,末了不忘意犹未尽大声提点:“掌门牢记时辰乃明日已初嗬。”
我头也不回的朝后招手回应:“好嘞,明日定要连汤带水扳回两盘。”
回到衾幽暂居寝殿,他砰的一声掩上大门,栓上门闩。迫不及待的取出一口麻袋,拆开绑缚,哗啦啦一连串滚珠炮,脚踏车挂飞轮般倒出一袋灵石,水灵灵蓝莹莹的光泽衬得我俩双目炯炯有神。
正要抓起一把放在脸上熨上一贴,不料衾幽的前爪提前盖了上去,另一只手竖起三根洁白无瑕的三根指头:“我利润较低,享受优先瓜分权。”
待他装走了自己那份,剩下便均为我一人所有,喜滋滋兼美滋滋的揣回自己寝殿。
这次的行动之所以顺风顺水,实要归功于大王菜花。
说白,倒也不是什么锦囊妙计,不过一场声东击西转移二长老注意力他再利用自己原身乘虚而入罢了。由于二长老沉迷棋道,我邀他博弈,大王菜花便化为原身在钱庄外的结界上啃出个小孔,神不知鬼不觉的钻了进去,拣了些碎灵石,兴冲冲捎了出来,再扮演一枚上奏谏言的小弟子随意觅个名目助我离席。滴水不漏,完美无缺。
只是,在下鄙人英明一世,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暗度陈仓假乱真。后来不经意发觉大王菜花这厮原本于仓库中拣了十成,不料他足够阴险,老早便预先筹备了储物袋,出来之前提走九成藏好,再将余下一成拿出来与我分工。委实是笔筒子里眼观天,尖得很。
因他贪心不足蛇吞象,以至于后来老顽固清点开支时发觉亏空过多,机智聪慧如他,自能举一反三看出来我日日觅他下棋陶冶性情是假,计谋盗灵石是真,于是狼毫蘸墨一挥,在账单上龙飞凤舞提了一行:掌门提前预支逾额,未来十年内再无俸禄!
得不偿失啊得不偿失,都怨那肉锅煮汤圆的混蛋二百五!
我总不太明悟,一般按照历来传统,为贼难免心虚,若给事主当场拆穿糗举,则还需低一低头俯一俯首以示胆怯。然他偷了我满满一袋积蓄,且我亦登门拜访,却仍一脸泰然自若,却不晓得如何能办得到。我在心头砥砺,要不要就将这袋灵石舍了,继而同他请教授业一番,日后再拿去与二长老进行较量,或许能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