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靓善/新美 瓐孍 2669 字 3个月前

我忽然想到初见衾幽时他同我冷不防交流的第一句话。

本王的洗澡水滋味如何?

彼时我道此乃丢人现眼的屈辱,委实狼狈,怎地如今一个两个却都争着要喝?可叹那时我一气之下将整只酒罐子连酒带盖一并扔了,否则多尝两口,亦可回味回味。

出神中,大王菜花终于听不下去了,啼笑皆非的提点:“承蒙诸位掌门抬举,然则本王身上与生俱来便伴了股异味,且又是沐浴除垢的洗澡水,实在腌臜不宜入口。若各位掌门不嫌弃,就请同赴荆月戾宫,本王定摆下醴荼佳酿,供诸位尽情畅饮,不醉不归。”

荆月戾宫四字一出,室内登时万籁俱寂。在场众人无一不震无一不惊,如泥塑木雕般石化,包括我。

众所周知,妖魔道千殿百宫,而荆月戾宫便是最为繁华富饶的城都,历代便是妖道圣君的王堡。至于醴荼,则是宫中列类玉液之首,即便是我,生平别说一饱口福,连见都没见过。早年初涉酒肆,便以有生之年得尝醴荼一勺为无上尊荣,这么多年苦无缘分,早些时候便将这条心愿引为了毕生遗憾。

如今听到有机会填补憾事,我却已失去垂涎三尺的兴致。

一来,荆月戾宫处于魔域中央地带,非妖道圣君并麾下心腹以及手持通行令牌者不能踏足。

二来,大王菜花言必行,行必果,用佛家偈而论就是不打诳语,然他一介小妖,哪来资格能入荆月戾宫?这是一方诡异,需查个水落石出。

然下一瞬我便明悟,树大招风,类似这种问题不需要本掌门动辄,自有人踊跃效劳,且服务方式很是直截了当。

鸡奴第一个坐不住,颤抖着胳膊指着衾幽大呼小叫:“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外头一干妖魔是否应你之召而来?”

知音啊,在场所有人推心置腹的知音,一言便问出大家心声。我这厢看待他时,好感砰砰砰节节攀升。

这一刻,我屏息凝神,目光牢牢盯在了衾幽脸上。所有轻浮淡然统统自动隐蔽,耳畔的嘈杂与喧嚣,那些人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均浮光掠影般滤出脑海,凄凄切切的等他一个答案。

传说中,醴荼味美,嗅之心旷闻之神怡,浅饮飞朝采露,深酌斜沐残阳。馨飘万国,余韵无穷。

本该垂涎欲滴的,可我现在却对这所谓的琼浆意兴阑珊,我更情愿衾幽否定鸡奴的问题,坚决干脆地说非也。

可这厮,委实令人失望且寒心。

他并没有开门见山以言语回应口头奉告,他用行动与现实证明了自己的身份来历,名望地位。或者说,他终于将真正的自己公之于众,在这之前与我朝夕相处的那段时间里,都是被粉饰被掩藏被伪装的他。只是一副虚与委蛇的假象,时至今日,他才告诉我他是谁。

当一众牛头马面的妖魔浩浩荡荡涌上殿外,密密麻麻立于大坝广场的对他卑躬屈膝,行三跪九叩之礼时,我宛如五雷轰顶,身心俱麻俱疲,像中了定身傀儡咒,动弹不得。

当然,众目睽睽,旁观目睹者均与我大同小异。除了震惊与恐惧,心里都酝酿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在场诸人中,几乎人人均对妖道圣君恨之入骨。

这倒亦无可非议,毕竟当年魔域边疆的一场烽火连天,哀鸿遍野中,他们的同僚师尊尽皆陨命于妖魔之手。抛却那条世世代代传下来“仙妖不同道,除魔引为则”的迂腐观念,单论私仇,已是深恶痛绝。但凡狭路相逢,总要拼个你死我活。

冤有头债有主,哪家赊款哪家偿,我与妖魔一界并无夙愿。额,诚然,这些年捉了不少小妖小魔,但他们皆属咎由自取。当年那一届战争中,睡茗山只上一代掌门独自参与,最终安然无恙回归本门。虽然仍旧秉承着那套俗旧的传统概念,但没必要一杆子打翻满船人,计一人之死而埋怨万魔千妖。寻常妖魔杀人放火则收之灭之,安分守己者视为常人,顺之随之。可引知己,可论亲疏,可待赤诚。

只是,别的妖魔倒也罢了。因曾亲眼目睹杀伐之惨,尸俘积山之状,故而我对那野心勃勃的妖道圣君委实不甚待见。彼时彼年,若非他狼子野心,南犯洞天,北伐福地,挑起战乱事端,引发屠戮厮杀,岂会导致无数人的生离死别,丧于非命?

修仙界中,没有谁不恨他,亦没有谁不曾心心念念盼他夭殇,那些人中,堪堪其实也有我。

只是这种莫须有的恨意不甚了了罢了,还没到旁人那般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程度,它只是对他暴戾凶残的不满。

第14章 第十三章涉魔

可虽无怨恨,仅仅些许恼怒以及烙印在骨血里根深蒂固,那套人妖殊途,逢恶必除的观念却足够让人产生敌意,划分界限。

我忽然想到初见衾幽时他同我冷不防交流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