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阑运脾性忒好,时时刻刻保持蠢萌,嘴乖扮得活灵活现,往湖底一指:“多半沉在下头藏着,以免给人抢了。”顿了顿,又自告奋勇:“可需我下去一探?”
“此地外观无甚隐患,但传闻中造访此地者少有活口离开,想来蹊跷便是这湖底。”公主咬着嘴唇不甘心,来回踱步,满腔急躁:“我能察觉下方蛰伏的危机,说不定一下去便再无活反之日,但是……嘤!”支支吾吾的但是,却没但是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竟带了哭腔。
我在旁边瞧得汗颜,这便是弱女子在大男人面前的撒娇卖羞卖可怜巴巴。一般美人儿略施小计,爱美的男人为了表现自己的英雄气概,便会大义凛然的拍着胸脯来上一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等慷慨豪迈的云云。有时候爱美爱过了头,这豪迈慷慨也水涨船高的过了头这一赴汤便黄鹤一去不复返。
怔了片刻,我琢磨着红颜祸水一词的由来便是如此,人类祖宗的积累总结果然是瑰宝。同时不免又要佩服一番公主这项神技,挤两滴泪花儿一切皆手到擒来。
可叹身为一派掌门的我,却无此本领,委实汗颜。
阑运乃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一类蠢萌,一见公主露出委屈的泫然欲泣,立马心疼,不知死活的温言相蔚:“公主无需忧心,我这就下去一探究竟,担保将宝贝神剑拔上来。”
公主滚着泪花儿抬头,娇艳的脸庞上两分凄楚,三分忧愁,四分希冀外加一分矛盾,摇着头以退为进:“还是免了,下方危险得紧,我不希望看到你有事。只怨我与神剑无缘,就算咱们白跑一趟,还是早些回去罢。”说着恋恋不舍的盯着池底,说要早些回去,却不迈步子,显然是个圈套。
“你不会白跑一趟。”阑运坚定的摇头:“就如公主在山下所说,我不可以食言。这就下去看一看,您在此处等我些时辰。”唔,他虽与生俱来生有七颗脑袋,却颇为累赘,中看不中用,否则智商不至于如此堪忧。
氤氲了许久的泪珠儿终于滴溜溜滚出了眼眶,公主一脸煽情,嗫嚅着想找说辞挽留,但还没嗫嚅出来,阑运便已抢先堵她的嘴,放出了诀别话:“公主等我一日,若一日后我未上来,公主就无需再等,记着我便好。”
我心坎儿一颤,原来他尚且没有晕头转向,还存着理智,那句“记得我就好”或许便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遗言。
同我一样,公主也在呆愣中。
即在我俩默契呆愣的刹那,他已化为流光,跃入池中玉兰紫海中,顷刻间踪迹全无。
我纳闷,传说中的宝剑究竟是何神物,竟叫那公主对此执着至斯。
可惜这不过一场梦境,无人给我答案。
我并未与那公主一同等到十二个时辰,梦已提早结束。只是在梦醒时分前一刻,似乎看见允靛腾着九彩祥云离开这座山脉,而她手中,隐隐约约握着一柄晶莹剔透的长剑。
还没来得及看明那剑长何等模样,我便不由自主从沉睡中苏醒。
被一阵且闷且沉且驳杂的异响惊醒。
梦内全心投入,专注于梦境中角色的命运。梦外嘛,就抛开了这些无关紧要的鸡毛蒜皮,凝神打量身处何方。
身下是一张软榻,盖着貂绒枕衾。我揭开被褥,揉了揉惺忪迷糊的眼睛,抬眸四顾,不料稍微睁眼,当先给一阵强烈炫目的光芒一刺,下意识又闭了回去。适应了倏忽,这才缓缓再岂眼皮,看清周围环境。
豪华的水晶宫殿,墙壁以密密麻麻的莹蓝色水晶砌成,一片熠熠生辉,光芒万丈。
我瞠目结舌。
那些雕龙画凤的水晶表面均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溢出,以我见多识广,丰富博涵的经验鉴定,整间寝殿竟是以数以万计的灵石构筑而成!
无视那些金装银饰,钻椅玉桌,单是榻边一面闪闪发光的鸢尾屏风,便抵得上睡茗山半璧仓库中的储藏,委实匪夷所思。
奢侈啊奢侈,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这个掌门当得是有多窘,睡茗山自以为阔绰的寝殿同此处一较,便如茅棚柴扉般微不足道。我盘算着能否想个法子将这栋宫殿拆椽折垣搬去山门,将老房子掀了再请能工巧匠装葺重建一番,倒不失为一条妙策。
意欲拆人家屋子,前提是要理清其主是哪方神圣,牵线搭桥搞好关系,才能征得允可。
床头柜旁正巧趴了一位丫鬟,打盹打得酣畅淋漓,呼噜声如雷贯耳,适才便是她将我吵醒。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既给了我个桃子将我从梦中唤至现实,我自然要礼尚往来,大方厚道的捧以李子相报,这才不失公道,不失体面。
可叹阑运脾性忒好,时时刻刻保持蠢萌,嘴乖扮得活灵活现,往湖底一指:“多半沉在下头藏着,以免给人抢了。”顿了顿,又自告奋勇:“可需我下去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