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番五次闯宫未遂,我绝了窜逃之念,成日宿在寝殿之中,研读衾幽搬来供我耗磨时辰的书册典籍,长长知识见识。
荆月戾宫的撰简包罗万象,几经记诵钻研,我学会了歃羿毒蛊的制作与用法。
原来这并非是特制毒物,不过一门诡异邪乎的术法。练成后,可化天地万物为毒于己用,只需将毒素植入人体,随时可取之性命。只是由别物幻化而来之毒,威力有限,杀修为较己为弱者轻而易举,但若超强入盛,倒也能够,只是注毒时极易败露,实非明智之举。但若修至最高境界,下毒时神不知鬼不觉,这些问题自可迎刃而解。但物极必反,此术虽然威力逆天,可忒过邪祟,修炼时自身难免有自食恶果之祸,且进修时周身如砭刺骨,痛若蜂啮,甚至有几率活生生痛搐身亡。
我亲身体验了一番,感受那能至人死命的剧痛到底有多痛。
顷刻之间,我抱头痛哭。生平第一次,我因痛流泪,五脏六腑宛似都给绞成碎末,我甚至意欲剖开腹部将内脏掏出以消痛楚。
我也付诸行动了,五指将将撕破襦裙正待插入脐腹,另一只手从旁蓦地伸出,狠狠握捏,阻止了我的动作。
艰难的抬头,是衾幽。一响镇定自若的他,此刻亦满连惊错惶恐,脸色比之眼下痛心疾首的我更为惨白,呼吸粗重如沸。除了蹙悚,他眼中还透露出愤怒与叱责,劈头盖脸的咆哮:“不过关你几日,你便如此作践自己吗?你是不将自己当回事还是不把我当回事!身为一国之后,怎能寻死觅活!没见过我的允许,你也敢!”
愤慨归愤慨,骂归骂。怒吼中不忘立即作出措施,灌输灵力替我止痛,好一阵走火入魔般折腾,直累得他大汗淋漓,身上疼痛方才稍逝。
敛息收功,他抹了额头热汗,将我平放于榻,掖过被褥覆了上来。
脑袋里昏昏沉沉,好在总算尚可保持一分清明。我观他面色冷静,泰半怒火已歇,轻声细语道:“你想多了,我并非自寻短见要。何况自杀之径不胜枚举,谁会蠢至拣这般折磨人的法子。”
“那你练这歃羿毒蛊是为哪般?”大约替我慰痛时损耗负荷,他倚靠榻栏,脸上倦容可辩。
“为了操控你。”我直言不讳。
他终于提起精神,愕然中将我疑窦一望,未可置信。
“自上次你不费吹灰之力便连屠二尊时我便留意上了,待我修成,他日就可掌控你生死,届时大权攥于我手,岂不快哉。”我美滋滋的憧憬着。
“确实快哉。”听我字正腔圆阐述阴谋,他并未因此着恼,依然心平气和:“不过生死罢了,你想要我自不会吝啬。但你这法子不甚妥当,我怎样不要紧,却难容你有何意外闪失。”语毕,眉宇舒缓尽去,浓稠的忧虑与愁绪攀而代之:“你修炼不得其奥,已积了毒质入脾,若非立即闭关调养,清除体内垢毒,只恐险有性命之虞。”
他锐目炬光,含着忧愁缅忆往昔:“我当年苦修此法,生生熬了将近十年才算略有薄成。眼下你不过起手初涉,中毒不深,约摸蜗居年许便可无恙。可叹这毒忒过顽强,需自主排除,旁人也无法插手,分钟便易解决。”
我潜运丹田内息大周天,果然异常壅塞,且有紊乱入肓之势,显然他所言非虚。此番瞎折腾,委实得不偿失,赔了夫人又折兵。
衾幽寝宫中有特造密室,专供平素打坐修行所用。我就地取材,拾掇几袋灵石,携着他特意草拟的祛毒卷轴住了进去。
掩门前,他忽然提及一道不相干的话题:“听闻最近诸位爱妃前去挽枫殿为难了你?”
“正是。你的那群爱妃一个两个十几个都活泼得紧,善解人意得紧。晓得我这个王后无聊,便都争先恐后串门陪我品茶斗嘴耍心机,很是意趣。”我惬意的由衷应答。
“既然胆敢忤逆尊卑,我便替你废了她们,图个清净。”
“她们不过是你的妃子,谈何为我?”
大概听不惯我的咬文嚼字抬竹竿,他瞪了我一眼:“不论为谁,你自管发表意见,声明态度。”
他今日委实啰嗦,我在心里吐槽一番。认真将心比心替他思忖片刻,违心道:“我闭关之后,你晚间无人侍奉,未免孤独寂寞冷,还是罢了。要是后宫只我一个女人,那凤印岂非失了用武之地?不妥不妥。”
原本是设身处地为他考虑来着,有妻大度慷慨如我,但凡是个男人均该荣幸,然此刻他的脸色却不甚好看,反而黑锅镬底阴沉了些。我揣摩着多半是词句不够真挚,为显诚恳,我开始胡诌扯谎:“君上且放心,臣妾之前已特意嘱咐各宫妹妹,望她们尽心竭力服侍君上。你乃众娥所依,不用担心卧榻之侧无人伺候。”
在三番五次闯宫未遂,我绝了窜逃之念,成日宿在寝殿之中,研读衾幽搬来供我耗磨时辰的书册典籍,长长知识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