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邂逅之初,她便一眼相中了少昊,自此情根深种不能自已,听闻少昊居然另有心上之人,又听闻自己将来只能做个侧妃,大怒,要逼少昊弃了女娃,断绝来往,将自己扶上正妃的位子才肯罢休。少昊原本便只图一时风流才与她有了一时之欢,见她一介孤女在外流浪,心起怜悯,才给个名分,心仪之人仍是女娃,自己不能如她之愿。她大闹无果,便心生歹意,去寻女娃的晦气,大动了一场干戈,致使女娃毁容,终于激怒少昊,一气之下送她上断仙台斩了仙根剔除仙骨,跟着便丢进了荼蘼殿。幸而女娃容颜毁而复苏,少昊才没判她死罪,保得一副法力全无同凡人别无二致的残躯。若非如此,女娃身为华夏族未来帝后,她竟出手戕害,哪能轻易善了?
大家一致认为她落得如斯下场,尽皆怨不得旁人,全是咎由自取之果。
外界那不光彩的口耳传闻大致便是这么一回事。
她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料想不到现今的小仙姑们胡编乱造的本事竟如此出神入化。音儿说得细致,令她不由自主心生一种那恬不知耻的传闻仿佛便是事实的错觉。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喟然三叹之后,却也只得一声苦笑。
外头那些仙姑仙娥大约是忒过清闲安逸了,没经过什么风雨,成天只知谈情说爱,这才杜撰得出这般莫名其妙的典故,哪晓得人心疾苦,神心更疾苦。
倘若真如传闻这般,倒也罢了,不过是场悠关风花雪月的爱恨情仇,虽叫人鄙视,并非不能受之。同真正的原委相较,这不知从何说起的传闻其实舒服得多。若是能够,她自是宁愿这传闻属实,那真正的原委才是传闻。
她喟叹完了,跟着便是一声嗤笑,笑编造这些传闻的仙姑们自以为是、不知所谓。
音儿起疑,问她:“莫非事实并非如此?”
她抬眸望了眼梁子,道:“如此也好。”
有时,真相未必便比谣言光彩好听,谣言也未必及得上真相那般残忍,叫人揪心。
或是少昊欠了她这许多,也觉于心有愧,给她留了些尊严,并未将真相公之于众;又或是他也晓得自己昔日种种作为何等令人不齿,他平素在人前端的都是一派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形容,若叫旁人知悉他从前犯下的诸多罪孽,未免大损形象,落下话柄,为人诟病,影响日后他继承帝位。他要维持自己正人君子之风,遂并未制止谣言散播。总而言之,真相大白于他百害无一利,没半点旁的好处。
甭管因由如何,不论少昊是否愧对于她,心存怜惜,终究是留了些余地的。思及此,心头难免一宽。
可这颗心尚未宽完,倏忽间又想起少昊昔日面对她时展露的模样,又不禁背脊发凉,还没宽完的心顷刻沉到了谷底。
回顾往昔,累世纠缠,她同少昊已相识甚久,可真正的少昊究竟是何等模样,她却茫然了。
人前,他温润如玉,面上始终挂着敦厚亲和的笑;人后,在她面前,他将老谋深算发挥得淋漓尽致,脸上从未有过半寸音容笑貌。她见到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冷漠,及给她下达命令时的杀伐果断。这些年,她做他麾下的一柄利刃,替他披荆斩棘,铲除一切阻碍。
追溯到上一世,那更加了不得了。他不仅将权谋玩弄于股掌之间,也将她,以及她的一切,能玩弄的不能玩弄的,也统统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里面,就有彼时年少烂漫的她的满腔深情,也有无数人命。只因满腔深情一朝错付,由此,她后来付出了生不如死的代价。
后来才明白,原来只有在雨师国公主女娃身旁,那个言笑晏晏满目柔情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这背后真正的原委,说起来话就长了。
八万余年前,她还是洑族首领飞廉真君门下排行第九的关门小弟子,住在无望溟,她师傅给她起名惊鸿。她自幼天资聪颖,根骨奇佳,颇受师门看重,她师傅尤其看重,倾全族之力栽培,盼她将来修为有成,能承袭大统,接任一族之长的位子。她也没令师傅失望,五千六百余岁便白日飞升,历经八重天劫,修到了太神这个品阶。以她那个岁数,有此修为,已可说天上地下没有几人了。她渡劫之时,八荒雷至,六界荡乱,若非洑族行事素来低调,只怕九重天上的天君也要惊动了。
虽未惊动天君,却惊动了那时正在无望溟岸旁降魔伏妖的少昊,非但惊动,只因他两个相距甚近,更累得他平白无故挨了一记天雷,直劈得他晕头转向,转了三圈便歪了下去不省人事。这雷劫总共也就八重,少昊既替她吃了一记,她也因少受了些苦头,算是受了他的恩惠,欠了一笔人情,遂将他扛回族中,待以上宾之礼。
二人邂逅之初,她便一眼相中了少昊,自此情根深种不能自已,听闻少昊居然另有心上之人,又听闻自己将来只能做个侧妃,大怒,要逼少昊弃了女娃,断绝来往,将自己扶上正妃的位子才肯罢休。少昊原本便只图一时风流才与她有了一时之欢,见她一介孤女在外流浪,心起怜悯,才给个名分,心仪之人仍是女娃,自己不能如她之愿。她大闹无果,便心生歹意,去寻女娃的晦气,大动了一场干戈,致使女娃毁容,终于激怒少昊,一气之下送她上断仙台斩了仙根剔除仙骨,跟着便丢进了荼蘼殿。幸而女娃容颜毁而复苏,少昊才没判她死罪,保得一副法力全无同凡人别无二致的残躯。若非如此,女娃身为华夏族未来帝后,她竟出手戕害,哪能轻易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