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弄虚做假,真真确有其事,我承袭君位时日虽短,却也见过不是惯例,许多小游魈资质平平,老早便夭折于晋升鬿皇的天劫之下,凭着修行了这门秘法,千儿八百年后竟又在忌日那天奇迹般活转过来。
但也并非绝对的百分之百,修为品阶越深越高,成功的复生率便相应越低,莲域中与白泽修为旗鼓相当之辈的例子却不多见,是矣时逢忌日,我是既喜且愁,盼着他死而复生而喜,忧心他依然死气沉沉而愁。
鬿皇阶层的游魈们回魂谡忌是千年,毕竟修为浅薄,聚魂较易,魋尊就要另当别论,非十万年不能回魂。
“娘娘且放宽心,君上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如期活返。况且作为您夫君,他定要给你惊喜,不会让你失望。”见我愁眉不展,馨儿边替我对镜贴花黄边温言宽慰。
馨儿这丫头,心灵手巧很有一套,就是发言容易拐入误区,譬如她眼下这两句宽慰便有谬误。白泽如今是个死人,哪还晓得生前挚爱,又怎管得了我失不失望?何况他若是吉人,彼时便不至于命丧于天劫之下。
为了显示她的宽慰起了效果,我却不能再频频蹙眉,以免她安慰不到位又偏偏喋喋不休,扰得人心烦意乱。
“祭祀大典操办得怎么样了?”任由她在头顶捯饬,我岔开话题。
“一切事宜均预备妥当,就等时辰一到开障入陵。”馨儿梳了两把凝刨花液刷于发尾,霎时青丝变得光可鉴人,她拿起篦子替我盘髻。
“俎馔等物品得一应俱全,你稍后去司膳殿交代一番,叮嘱他们仔细着些,毕竟十域廿寰的游魈们均要前来捧场,需保证万无一失,以免届时疏忽出了什么乱子,让人看笑话。”其实我十分厌烦那些游魈来凑热闹,因这些外人,还要诸多顾及,费时费力。但美其名曰是为了致敬,我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道理。
馨儿应了一声,盘了个九鬟仙髻,跟着便要给我戴那顶碧玉玳瑁凤翔冠。
我将它推了:“换一顶轻巧简略些的吧,这物事沉重得紧,又要簪这许多步摇,走起路来一颠一簸,只怕一场祭祀下来我需找郎中瞧瞧颈椎。”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顶凤冠乃白泽生前赠我的聘礼,曾花费不少财力方才打造出这么一尊金光熠熠的美冠,这些年我一直将它好生珍藏,唯恐损毁。毕竟这东西中看不中用,身娇体弱得很。
馨儿却强调力谏:“娘娘还是戴上吧,您素常淡妆素裹,喜爱雅致,但今日乃君上回魂之日,你得好生装扮,容光焕发的去见他。”
她一语惊醒梦中人,假如白泽当真活返,他约摸也想会晤朝气蓬勃的我。馨儿在这桩事上想得周到,我由衷一赞,将它戴了上去。
凤翔冠一派珠光宝气,往境中一瞅,衬得一张面皮摇曳生姿,我甚满意。
皇陵位居天伦圣海,但凡皇亲国戚驾崩殡天便均葬于此处。白泽是莲域迄今近年才薨毙陨落,牌位立在圣海外端,直接在墓前祭奠一次便了,倒省了开椁的麻烦。
天伦圣海占地面积极其广袤,饶是如此,当我头顶高髻身披曳地长袍信步蹁跹抵达墓前之时,还是瞠目结舌的呆了几呆。
墓前一片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尽是耸动人丛,一排排列得整整齐齐,每人均缟素焚香,一派虔诚的形容。整片汪洋人满为患,真真挤得水泄不通,来得较迟一些游魈找不到显眼的位置参拜,便纷纷腾云驾雾,高调的伏在乌云上空,见我到场,齐刷刷的调转鞠躬方位,朝我裣衽作揖。
那道异口同声仿佛历经长时操练的“君后娘娘万福金安”喊得震耳欲聋,果然心照不宣,默契得很。
依着类似大场面的寒暄套路,我拿捏出谦和的态度同他们酬酢了几句,便踱上前去。
隐约听得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这便是那位传闻中的燮妤帝魆,果真是倾城佳人,百闻不如一见。”
“能窥得君后尊颜,真真生平有慰。”
“能见得娘娘一面确是三生有幸,不知在场诸游魈哪一位是白箬帝魆?”
“听闻白箬帝魆同已故国君情同手足,如今正值国君回魂谡忌,却不知为何未肯大驾?”
“鄙人两年前偶然得知一桩秘辛,听说白箬帝魆同国主并非情同手足,而是故剑情深。虽是同一个情字,但此之情却非彼之情……”
“……”
他们说得隐晦,却不知我自晋入帝魆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字一句均给我捕捉得清清楚楚。
关于白箬同白泽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渊源,其实十分有些趣味,但这些趣味都是他俩曾经私底下的典故,他俩只道神不知鬼不觉的暗通款曲无人得知,岂料如今的游魈们神通广大,竟连这些风花雪月也能挖掘现世。唔,这一代的孤魂野鬼都不可小觑。
这不是弄虚做假,真真确有其事,我承袭君位时日虽短,却也见过不是惯例,许多小游魈资质平平,老早便夭折于晋升鬿皇的天劫之下,凭着修行了这门秘法,千儿八百年后竟又在忌日那天奇迹般活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