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靓善/新美 瓐孍 2591 字 3个月前

我三下五除二褪下大氅披上,大步流星就要出宫。岂料堪堪踱到门前,便因走得太急风风火火的与人撞了个满怀。

国君寝宫中的宫娥侍婢们未得传召,不可肆意走动,入宫时需在外头启禀,得我允可才能走进,我虽一向懒散惯了,也未将这些规矩放在心上,但底下一干丫头却兢兢业业恪守不渝,即使僭越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计较,但眼下正值非常时期,我刚欲发作,出口斥责堵在门口的那位,头顶却忽然传下一把冰凉的嗓子。

“哼,盲目的女人。身为一国之君,莽撞至斯,竟是没长眼睛么?”

调子冷酷,且内容委实大逆不道。我刚欲呵斥的话哽在了喉头吐不出来,心里有瞬间涌出一个词:见怪不怪。

敢骂本宫没长眼睛之人,纵观整片蕡垓莲域,唯有昔日白泽国君麾下的掌纛圣旌白箬帝魆,除他之外,天上地下十域廿寰有那个胆量敢怼我盲目的人,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位。

那千万年如一日仿佛人人均亏欠了他千万锭黄金白银般的傲慢语气委实耳熟能详,我甚至无需抬眸,便知来者不善。我心头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整了整衣襟,原路退回贵妃椅中。

白箬是长锦霓宫的稀客,十年未必肯赏光一游。他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而每每大驾光临于我而言均非喜讯,不是来为难我,便是来挖苦我,总之不曾给过一次好脸色。

当然,我也没有多么待见过他,他拿何种脸色怼我,我便依样画葫芦,拿全盘照般的脸色礼尚往来。

白箬在蕡垓莲域的资历比我要久远得多,据说白泽还在娘胎里时便随他父君八方征战,是元老级的大功臣。白家能在本疆一朝称帝,他功不可没。

放眼莲域,他的天资可称得上首屈一指、无出其右,是以甚得我公公器重,后来战事偃旗息鼓,还亲自为风华绝代的他物色了几桩姻缘,可白箬这厮天生喜好便与众不同,是只如假包换的分桃兔儿爷,再如何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姑娘皆入怀,对我公公的厚爱只得推辞。他既不谙红粉佳丽,便辞了职位卸甲归田,隐居在见酝乡中一心一意嬖起公子哥来。

但他眼高于顶,寻姬纳妾十分挑剔,一般的庸脂俗粉皆入不了他法眼,后来公婆双双应劫,他出山参葬时,一眼便相中了正值弱冠年华的白泽,于是为了他又重新复职,盼望有朝一日能入他后宫,谋个君后的头衔。

可君后这个位置如今却是我稳当当的做着,他没能成功入住长锦霓宫,自然对我怀恨在心。

其实在白泽识得我时他便对我怀了嫉妒之心,只是起初白泽对我并没什么意思,他便亦未放在心上,后来听说我与白泽即将举行婚礼,他志愿落空,梦想破灭,才开始抑郁。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是故我与他的关系势同水火倒也是人之常情。

既是敌,两相斗殴之前难免对峙一番。近年来我域五谷丰登,河清海晏,十分太平,我既无雄心壮志,亦对江山社稷开拓疆土只觉兴味索然,关键还是不擅政治,大家也不愿四处征战,家门内的小打小闹也无需劳烦国君断案,于是白泽在世时日均一届的朝会也直接免了,各路臣子摘下乌纱褪了官服,各自挂冠革职,纷纷还乡务农,我乐在闲中。

长年庸碌,导致早些年因身处王公贵族而后天养成的凌然霸气荡然无存,如今敌人已打入寝宫,我只得连忙翘起已颇为生疏的二郎腿,扩增气势,以免给人压了一头。

我从旁边的瓷罐子里抽出一支鲜艳的徘徊花,掂在手里端详,佯装淡定的睨了眼白箬,语出从容:“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嗬。”未待他发出冷笑,我已将目光望向杵在一旁的馨儿身上,开始端架子:“白箬帝魆风流久了,记性衰退,忘了我蕡垓莲域的律法制度。你且同他斟酌斟酌,思量一番适才他犯了几条罪状,请示完了顺带再劳烦白箬帝魆走一躺惩办章程。毕竟规矩搁在那儿也不是摆设,有需要还得儆一儆效尤。”

馨儿心照不宣,径直走到目眦欲裂的白箬身前,伏了个身:“见过帝魆,传君后娘娘懿旨。依照法度,您适才触了莲域宫规君臣司法准则第三项的仪行篇中二十五条:未经传召擅闯君后寝殿;以及仪言篇第二条:辱君谩主、出言不逊、藐视君威、亵渎君恩……”

她滚瓜烂熟的朗朗背诵,每吐一词,白箬脸色便黑一分,直至黑得如同火灶房内爨肉包蒸馒头的锅釜也似,半晌才从龈逢中挤出两个字:“闭嘴!”

瞧他那咬牙切齿的形容,大约是动了真怒。

馨儿悻悻然住口。

我三下五除二褪下大氅披上,大步流星就要出宫。岂料堪堪踱到门前,便因走得太急风风火火的与人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