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靓善/新美 瓐孍 2669 字 3个月前

少年人自知命在垂危,本已心灰意冷,闻言大喜,精神为之一振,似乎恢复了几分活气,从怀中掏出一物,举手递于身后之人。

鹅毛大雪兀自翻飞,无休无止,撑伞的人蹲下来将他手中物事接过一觑,只见那是一枚锃明瓦亮的金牌,其上印有三朵芙蕖花状的云纹,一面篆着风岚白氏四字,另一面篆着亦安二字,原来竟是一张随身名牌。

撑伞的人恍然有悟:“你是仙门子弟?”

少年点头:“我是岚山白氏的少主,白氏家主清寒正是家父。”

“嗯,我晓得了,那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呢?”

少年举目遥遥眺望,眼光所及分明是一片白茫茫的雾霭深霾,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他那双眸子却似已穿过重重高山,看见了心中那人,轻声细语道:“我心中牵挂着一人,是今遭与我同行的人……”

他话未说完,耳听身后那人道:“你说是他?”

少年只觉眼睛一花,面前三尺之外,虚空一阵扭曲,犹似水波荡漾惊起的圈圈涟漪,煞是美观,涟漪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显示出来的似乎正是山麓中的情景,只见阴沉沉的古林中,一人趱足奔驰,东奔西跑,边跑边东张西望,口中不断大呼小叫,瞧模样是在喊着谁的名字,看来正在寻人。

那人约摸也不过舞象之年,长身玉立,英姿勃发,风采飒爽,身上披了张缁黑斗篷,狂奔中猎猎飞扬,更增魁梧。他在林中似无头苍蝇般乱奔乱窜,面目惊惶,忧形于色,因遍寻不获甚为焦急。

少年一见他便脱口惊呼:“扶樨!”这一惊心潮澎湃,牵动伤处,方才回复的些许生气立时转为死气,脸色灰败,形容惨淡,剧烈的咳嗽起来。

撑伞的人喃喃咕哝:“扶樨?他叫扶樨是吗。”唯恐少年激动过头,立即撤了术法,空中波纹霎时散得无影无踪,涟漪中的人影也散得无影无踪。

少年咳嗽稍止,点头:“他是与我自总角之时便一起长大的同门,今回特意护送我前往川流仙山拜师,途径此处,先逢天雷劈山,又遭妖魔阻路,跌遇凶险,他大约也给困在雪山中了。”

此时大雪已止,身后那人收了纸伞,又将手搭在少年腕上,要渡些灵力给他,以图延得一时三刻的性命,问道:“你是要我助他脱困?”

少年缓缓摇头:“不仅是要令他脱困,我还想请你设法让他拜入川流山咸丘真人门下,做他的入室弟子,以保今后修行有成。”顿了一顿,歇息片刻,续道:“他虽是我同门,然我俩均资质平平,不得家中长辈真传,更不得重用,日日受人轻贱。我是个短命鬼,一笑了之倒也罢了,可他素来心高气傲,轻狂张扬,最受不得旁人贬损,生平夙愿便是有朝一日得窥仙道,只因天资有限,致使长年郁郁寡欢。”

“待在风岚既无建树,只有另寻处所,拜访明师,以求机缘。早就听闻川流山有门仙术具脱胎换骨改善天资之能,便是再愚笨的蠢材朽木,只消学得一些门径,便可跻身天之骄子之流。阿爹便叫他随我前往仙山拜师学艺,正是天赐良机。这一趟虽名为护卫,其实我早已打定主意,左右我命不久矣,拜不拜得成无关紧要,却无论如何也要叫他拜入门去,也好修习妙法。他之夙愿正是我心中所愿,他所求便是我所求。我死则死矣,却总希望他一生快活,过得好些。”

他断断续续唠唠叨叨说了这么许多,总算是将这大概简明扼要说得够了,最后才提要求:“故此,我只盼你替我办成此事。不过,他与我委实是情深义重,若得知我的死讯,知道我已身亡,难免意志消沉,必受打击,这件事还是瞒着他为妙。你需乔装成我,傍在他身旁,随他前赴川流仙山。”

他身后的人听罢,大感踟蹰。先前便已说过,自己乃邪祟之流,而川流山却是仙家神祇、洞天福地,自己如何上得山去?更遑论求仙问道。而且根骨资质与生俱来,强行更改,正是逆天而行。他在山中修行多年,深谙天道命理,那川流山的仙术多半是一门大要弊端及祸患的禁术,否则人人都去修炼,大家都去当天之骄子,天下哪还有人才蠢材之说?此事终究渺茫,即使扶樨当真进了川流山,也未必有此造化。可眼下这少年人濒临将死,又要还他恩情,当然不能拂逆其意,只好一口应承:“好,我答允了你,定然设法令他……”

他本想说“定然设法令他成为川流山弟子,可到底能否习得那传闻中的仙术却不能保证。”但转念想到这少年替自己扛下天劫,一命呜呼,这等大恩,真是无以为报。何况他眼下岌岌可危,不能再增烦忧,以至抱憾而终,为了叫他宽心,不得不临时改口:“定然设法令他成功逆天改命,你在九泉之下可以放心。”

少年人自知命在垂危,本已心灰意冷,闻言大喜,精神为之一振,似乎恢复了几分活气,从怀中掏出一物,举手递于身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