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那少年却还不太放心,问道:“你……你既答应了我,可万万不能食言……”
他身后的人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道:“绝不食言!”
少年其实仍存忧虑,只是躯壳中已无力气使他再多说只言片语。他不知身后这素未谋面的人,或者并非是人,是否当真言而有信,即使他言而无信,他也无能为力了。
瞥眼望向东方天际,那边似乎有个人正冲他微微一笑,笑若春风动裾,云抚玉树,是心中惦记的人。
他正笑得欢快,但由于太欢快了,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喘上不来,两腿一蹬,终于心满意足的气绝身亡。却见他人虽死,双目却已紧紧阖上,看来去得十分宁定,羡煞旁人。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新短篇:未久
“快停轿,本座要去出恭,赶快停轿!”
山麓前的岔路小道上,八人抬着一顶卖相五花八门的轿子左摇右摆的缓步踱行,其内传出木姮兮惊天动地的神嚎。只听她那嗓子尖锐刺耳,尤似两把杀猪刀相互摩擦,令人闻之色变。
众人只得应声停轿。
抬轿八人之前,站着一名眉清目秀的红袍青年,他伸袖拭了额边细汗,不待轿子停稳,走到帘子边弓身问道:“掌门有何吩咐?”神态恭谨,诚惶诚恐。
帘子微动,一道赤色倩影赫然显身。只见木姮兮一袭长赏宛如染过人血,娇滴滴红艳艳的使人莫可逼视。她身材窈窕,旁人若从背影乍然一看,难免心想: 这定是一位国色天香的佳人。岂料她一转身露脸,惊艳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张脸面黄肌瘦,尖嘴猴腮,五官遍布褶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半老徐娘,什么国色天香清秀佳人,简直从何说起。
“午时食之过盛,本座要去登东。你们且先在此处候着,稍做休整。”话音未落,人已不知去向。
龙溪又揩了揩汗水,吩咐身后同僚放下轿子坐下歇息,自己取出水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辛而力不他未雨绸缪,事先早有准备,要不然恁自家掌门这副形状,又顶着万里无云的六月三伏天,恐怕尚未抵达山门,即使他未必于途中力竭而亡,也难保渴水而死,呜呼哀哉。
崂山派掌门图夫大肆操办五百高龄大寿,他们此次出行便是给他祝寿去了,谁知图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山珍海味,木姮兮又是只不折不扣的吃货,岂知大快朵颐饱了口福,却又因吃得太饱,撑得仙力失灵,无法赶路,只好坐轿,叫弟子们抬回山门。
龙溪本想载她,然而她却不肯驾云,非要坐轿子,说是生而为人,活了这许多年岁,却从所未能享过此福,一直恨以为憾,何不趁此良机尝尝鲜?
她是掌门,她是领袖,她一掷千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无可抗议,只好依从。
于是乎,原本腾云驾雾两个时辰的路程,给这轿子一耽搁,已日夜兼程赶了两日才驶至一半。抬轿子倒也罢了,偏偏这掌门一路诸多折腾,又是游山玩水又是腹痛胀食又是昏轿晕车,闹得死去活来,于是乎,他们便倒霉催的也陪着七荤八素。
八个抬轿的,加上龙溪一行九人乘着木姮兮方便未归,赶紧盘膝运功调理一翻,养足力气,以免稍后气力不济抬不动轿子,木姮兮大发雷霆,免不了又挨训斥。
木姮兮回来,见诸人皆安安分分的各司其职,一派恭候形容,颇以为喜。龙溪将水壶递到她手中,另外八人仍是抬着帘轿未曾放手。她便就着壶嘴抿了两口,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一满意便身心舒畅,话也就多了,遂指点道:“你们平时若非那般吊儿郎当不肯用功,这时早已得道飞升,哪会滞在这儿干这粗活。”语气老气横秋,似乎历经沧桑,看透了人生百态。也没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修了几百年仍是个凡人之身。
龙溪拍着胸脯,眯着眼虚与委蛇:“掌门教训的是,不过于如今的我们,飞升什么的都是浮云。别说五百年,再给千年时光也未必能够。”。
小龙女瞪他一眼,佯装嗔道:“不思进取,回去自己领三百板子。”话虽如此,唇盼笑意更浓。
龙溪嬉皮笑脸的作揖:“遵命。”
一行人浩浩荡荡又启程往穗剑山出发。
帘轿终于在坎坷颠簸中艰难的抵达了穗剑山门,几人如释重负,随着掌门那声“停轿”重重的将轿子从肩头卸了下来,激得飞沙走石。那帘轿抖了一抖,苦苦支撑着没散架,却似乎摇摇欲坠了。
木姮兮掀帘出轿,扬首看了看石门顶边那根横柱上,石碑楷雕的“穗剑山”三个字,在两百余弟子的欢呼簇拥中走进山门,留下一地尘埃。
话虽这么说,那少年却还不太放心,问道:“你……你既答应了我,可万万不能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