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那年桃花树下,她抬起迷蒙泪眼,看见一张素净的手帕和手帕后面的白衣少年。少年不比自己高多少。他对她说,“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哭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接过手帕,心中的委屈和悲愤仍然让她抽泣不止:“我娘死了,就算我忍着不哭,她也活不过来了。”
少年想了想,说,“如果你不哭,你至少可以看清楚你娘最后的样子。”
女孩儿怔住了。她回想起刚才在灵堂的时候,她被悲伤和愤怒冲昏了头脑,却忘了好好看她的娘亲。她看着手帕愣了一会儿,然后用它努力擦干眼中和脸上的泪,于是她终于看清了眼前少年的模样。
灼灼桃花中白衣耀眼,少年稚嫩清秀的面容,从此便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再也忘不掉了。
“珏哥哥,”谢依兰望着长孙珏,眼中华光流转,“是你让我看清了我娘最后的样子。所以,你不用谢我。我只是在还当年我承过的情罢了。”她将手帕递还过去。
长孙珏接过来。雪白的天丝帕上,右下角用金丝线绣着一个珏字。这手帕他再熟悉不过。当年霜夫人热衷于绣这样的帕子,每个师兄弟都有几条。宋凌霜的绣着一个“烨”字,而他的绣着“珏”。
当年谢宗主夫人去世,他确实随父亲前去祭奠。他记不起自己去过桃花林,还曾与谢依兰有过交集。他道:“不过是年少无知,无心之言能解姑娘心结,也是桩好事。但今日姑娘的恩情,长孙珏欠下了。”
谢依兰笑笑,“若珏哥哥真觉得欠我,不如就将这手帕送给我可好?这么多年,依兰用习惯了。”
长孙珏顿了顿,将手帕递还给谢依兰:“这手帕当年便已赠与谢姑娘。”
谢依兰接过手帕,抬眸望着长孙珏,想说什么,却终究化为一抹苦笑。她好像终于明白了娘亲的心情。卑微不卑微,又如何是自己能决定的呢?
另一头宋凌霜被艾子轩缠着去了百草斋。沁儿好歹看在师父面子上让二人进了院。然后艾子轩便开始了死缠烂打,“沁姑娘”长“沁姑娘”短地跟在忙活的常沁后面,实实在在一条跟屁虫。
宋凌霜百无聊奈的坐在石阶上,嘴里叼着根不知是啥的草药,望着舔狗似的艾子轩和一脸不耐烦的常沁觉得好笑,忽的又觉得这情形似曾相识。下一秒他就狠命摇头,企图摇走自己不争气的想法。不对不对,阿珏他只是不爱理我,并不是烦我。我可没艾子轩那么惹人烦。他坦然接受了这份自我安慰,可想到此处又叹了口气。哎,他家阿珏还生着气呢。
“宋兄又摇头又叹气的,是怎么了?”
宋凌霜抬头一看,是艾子轩,问道:“怎么,被赶过来了?”
艾子轩无奈地笑笑,望了远处的常沁一眼。
艾子轩这个人最大的两个优点就是识趣和洒脱,在寒天院的时候即使看上哪家姑娘,撩一撩人家没有反应也就算了。毕竟天涯何处无芳草?以他的皮相和身份,倒贴的也是不少。如今这般低身下气不厌其烦缠着某个人实不多见。于是宋凌霜忍不住调侃一番,“艾兄你这是春天来了?”
艾子轩在他身边坐下,也不反驳,老实地点头:“一见倾心。”
他如此坦诚,宋凌霜反倒一愣,继而道:“好事。”
艾子轩感叹道:“可是一厢情愿,真累啊。宋兄你当年缠着长孙兄,是如何坚持那么久的?”这才两天,他心里的挫折感就不是一般的大。
宋凌霜乐了,干脆躺到石阶上伸着懒腰道:“你这就受不了啦。”他摆出一副经验老到的样子,“所谓水滴石穿,每天一滴你可能看不到什么效果,但只要你继续滴下去,”他拍拍艾子轩的肩,“总有一天会穿的!”
“就像宋兄与长孙兄一般?”
宋凌霜手一挥,笑道:“那不一样。阿珏是我亲兄弟,又怎会真的嫌弃我?”
艾子轩闻言,又想起此次见到长孙珏的样子,神色异样,有些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最后他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还是不要掺和。
“对了,艾兄。”宋凌霜坐起身来,“这皇城中如果想打探消息应该去哪儿?”
艾子轩:“皇城中有个包打听,叫齐黄山,住在东边集市后边的蜗牛巷里。你可以去找他。但他未必帮你。”
“为何?”
“这人是个怪人,不是你给钱他就接你生意的。据闻齐黄山极其好酒,找他办事的都得与他喝酒。”
“……”宋凌霜汗颜,“除了此人,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艾子轩:“再有就是在市井之间自己问咯。哪个城镇都一样,无非就是三个地方,当铺,酒肆,还有……宋兄,你懂的!”艾子轩朝他眨了眨眼。
她还记得,那年桃花树下,她抬起迷蒙泪眼,看见一张素净的手帕和手帕后面的白衣少年。少年不比自己高多少。他对她说,“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哭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