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的手被他攥.得生疼,抿着下唇忍耐,却忽得被擒.住下颌,男人的呼吸在咫尺之间,他的脸色笼罩在夜色当中,显得阴.翳诡.谲,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问道,“你说,这个儿子,是不是个畜.生,连自己的母亲都杀?”
他的话语轻轻落下,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有杀人之势,他胸腔中翻涌着浓烈的情绪,那情绪如同过头的海浪要将他吞没。他不知道自己跟少年说这些干什么,兴许是想要少年憎/恶他,亦或者是想要少年可怜他。
但少年没有憎恶他也没有可怜他,他的眼眶泛着红,有泪珠从脸颊边滚落。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撑起身子,将颤抖的唇印在自己死死抿紧的唇上。
当那温热的触感传来,重央有些怔住了,少年的唇软且湿润,如同一朵花落在自己唇上。他原本紧绷的身体都松懈了下来,甚至也松开了对少年手腕的钳.制。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年已经离开了他的唇瓣,杏眸湿润,眉间微蹙,却一脸认真地说,“不是,他的,错。”
“不是,他的错?”听了这句话,重央忽然笑了。
他从未跟任何人提及此事,所以也没有人这般认真地跟自己说,不是自己的错。他犹记得世人谈起这件骇人听闻的事,都是充满了惊骇,大呼怪物。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没有感情,甚至享受战场上血.腥的杀戮。
但是眼前这只小狐妖却这样说,就如同被世界孤立许久,终于黑暗中破开一丝微光,神明终于朝自己伸出了手。
周围一片静谧,有微风吹动怀中人的衣衫和发梢,带来了清冽的皂角香气。
少年胡作非为地亲了自己一口之后,反而有些怯.懦,圆圆的眼睛微微瞪大,有些仓皇地望着自己。
就这么怕自己吗?既这般怕,为何又要来招惹自己?
可知,既入了自己的怀抱,那便是自己的人,自己便再也不会放手,任他哭求讨.饶,自己也不会松开他半分。
“你,生气,了吗?”少年咬着下唇,怯生生地开口,小心地打量自己的神色。
重央没有回答自己是否生气,只用浓黑的眼瞳看他,问道,“你为何亲我?”
云渺在心里暗暗腹诽,重央一定是生气了,可怎么办?他就是喜欢,便不自觉亲了,于是他嗫.嚅着嘴唇,缓慢开口,“我,喜欢,所以,便亲,了。”
男人带着粗茧的手指碾过他泛着水光的唇瓣,淡淡嘲讽道,“你一个傻子也知道什么是喜欢?”
明明万分痴傻,却总是做出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来扰乱自己心中的一湖春水。
听到恶意满满的话语,少年脸上失去了光彩,只垂下眼睑,羽睫遮住了泪湿的眼眶,一滴泪滑落,便如同烫在了重央心上。
男人不置可否,只将他的头按在胸口处,眯起凌厉的凤眸,望着漂浮着无数花灯的河流暗暗出神。
七夕的习俗,便是会将心愿写在河灯之上,然后放入河中漂流,便是向天上的神明传达自己的愿望。
“你可想放河灯?”
云渺这才顺着重央的眼神往下看,只见蜿蜒的河流中,漂浮着无数莲花形状的灯,如同点缀在银河上的灿烂星辰,美极了,于是他短暂忘却了刚刚受到的那些委屈,只点点头,说道,“很想。”
他话音未落,便被带着飞起,飞云踩雾般时间顷刻过去,随后便落于河流旁边。
重央将他头上的帷帽整理好,淡淡道,“你在此处等我。”
没过多久,他便带了两个造型精致的河灯回来,手上还拿着笔,递给云渺,“将你的愿望写在河灯上。”
“你不,写吗?”云渺一边写一边拿眼睛看他,见他双臂环胸地站在一旁,不由问道。
“无事可求,”男人冷淡开口,将另一个河灯也递给他,“这个也是你的,可以多写一个愿望。”
“哦哦。”
等少年写好了,两人便款款走到河边,那流水声潺潺,河流上不仅仅有漂浮的花灯,还有无数造型精致的画舫,歌女把弄着瑶琴,唱着轻慢的艳.曲。
云渺蹲下身去,衣摆沾上几许污泥也没有反应,只伸出莹白柔润的指尖,将两个花灯缓缓放入河流中。
他头上的轻纱被风吹开了些,精致的脸,映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昳/丽如同美貌的水妖,重央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便将眼神转向那两个花灯。
只见花灯上两排娟秀的字迹,郑重其事地写着,“希望重央高兴”,两个都写了一样的祝语。
明明自己给了他两个花灯,那傻子却执着地只写了这个愿望。每思及此,重央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便柔和几分。
少年今日也算是玩得开怀,但是他近日身体没有跟之前那般康健,竟是到了后边便有些昏昏沉沉。重央背着他回来,将他放到榻上时,已经睡得香甜,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丑狐狸玩偶。
修长的手轻轻磨挲着鼻尖上的小痣,他将少年的手都揶入被里,才轻轻走了出去。管家就等候在门口,等待他的差遣,见他出来了,也跟着进了书房。
“将军今日可玩得尽兴?”管家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早已见到重央面色缓和,才敢这样大胆发问。
“尚可。”重央点点头,回道。
“那便好,那老身就退下了。”管家也觉缄默无语,相顾无言,不想在这里碍眼。
“慢着。”
“将军还有何事吩咐?”管家抬起头来,脸上有几分疑惑。
“这婚娶的习俗你可了解?”重央从书案中抬头,那双凌厉的黑眸映着书岸上跳跃的烛火,反倒显出了温柔之色。
管家从事多年,自然没有不知的道理,万分惊喜道,“可是将军要娶妻?”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静,须臾过后,重央才淡淡开口,“去准备下正妻之礼,不必过于铺张,只在府内办,不得声张。”
既是这样说,那便是将军要娶妻了。管家从未见过将军和任何女子亲近,便心生疑惑,还是问了出来,“只是不知将军要娶的是哪家的小姐?”
而他口中的将军,听了他这话,便用一种明知故问的眼神看他,透着一股嗜血的杀意,“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