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的冬日下了好大一场雪,小牧危扒在王妃寝殿的窗外还没听一会儿,就被人发现了。
听到大喝声,吓得转身就跑,天黑路滑,脚上仅剩的一只鞋也跑丢了。
整个淮阴王府响起一阵又一阵的狗吠,以及侍卫的搜寻声,小牧危害怕极了,眼见要被追上,突然听到脑海里有个声音道:“往左,那边有个狗洞,钻进去。”
危机的情况下,他下意识的遵从了那个声音。等缓过紧张才发现,他钻进来的就是霜降苑,抬头四顾,院子里只剩枝桠的枣子树堆满了雪,上面还挂着一掌红纸灯笼。
他爬起来,这才感觉到脚底又冷又痛。寝殿的门口传来母妃和侍卫的争吵声,细细听才听出是母妃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了,着急出去找,但侍卫不让。
顾不得想方才是谁说话,缩手缩脚偷溜进了母妃的寝殿。假装才醒,从身后跑过去抱住了母妃。
“母妃,我在这呢。”
娄霜降停下争吵,蹲下身紧紧的抱住他瘦小的身子。发觉他身上冷得不寻常,立马将他抱着往寝殿的床上放。
屋里昏黄的油灯被灌进来的冷风吹得一晃一晃的,娄霜降将人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担忧道:“危儿,你是不是出去了,鞋子呢,身上怎么弄成这样?”
小牧危突然伸手搂住她的腰,依赖又眷恋的发出小鼻音:“母妃,父王不想救我们,他和王妃都不好。”
娄霜降眸光微暗,扶着他的肩膀问:“你方才去了王妃的院子?”
小牧危点头,稚嫩的小脸板着:“我听到王妃和父王说话了,他在骗我们,母妃,我们回荔川吧。”
然而他母妃只是含泪摇头,说什么都不肯相信父王会如此绝情。
直到那夜母妃打翻烛台,冲天的火势照亮了整个寝殿,高温炙烤得皮肤生疼。
母妃抱着他尝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冲出火海,她心灰意冷,想着这样死了也好。
“危儿,随母妃一起去了也好。”
他不甘心,然而什么也说不出来。
身体里放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苏醒,挣扎,逼着他喊出口:“我不想死。”
“水桶。”
火势漫延到他角裸的最后一刻,母妃将他塞进了水桶,一路顺着阶梯滚出了寝殿。
天旋地转间,脑袋磕在石头上直接晕了过去。
“喂,别睡了,快起来,起来啊!”
昏昏沉沉间,小牧危一直听到有个声音焦急的喊他。
“快起来啊,别挂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屋子里。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是个娇俏的女音:“小子,你是男主,别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牧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紧张的四处张望:“你是谁,在哪里?”
那个声音说:“我叫颜玉栀,在你身体里。”
在他身体里,他上下摸摸,什么也摸不到。
那声音哈哈的笑起来:“别摸了,严格来说我在你的意识里,嗯,也不算吧,反正你只要知道,关键的时刻我会保护你就行。”
她没有撒谎。
下人为难他时,她突然爆发,将所有人打得头破血流。父王逼问他玉符下落时,她帮他逃过了打罚,王妃命人罚他时,她不停的讲笑话逗他开心。
他被一帮秃驴绑在柱子上,晒得奄奄一息时,她不断的呼唤他的名字,让他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冬去秋来,身体里的人陪伴了他三年。
不管过得多辛苦,多艰难,只要那个声音说:“别难过。”他就真的不难过了。
小牧危突然有些好奇,那个她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小栀,我能看到你什么模样吗?”
身体里的人沉默了一瞬,突然道:“这个很难形容,总之长得很漂亮,像天仙一样,要不,你拿镜子照照自己,说不定能看到我哦。”
小牧危信以为真,四处想找镜子照照自己。然而下人住的地方哪有什么镜子,连反光的东西都少见。
他突然想到王府的冰湖可以看清自己的模样,大清早,趁着四下无人,偷偷跑到冰湖。
淮阴的冬日格外的冷,湖面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结冰,他到河面的时候看着满湖的冰傻了。
小牧危靠近湖面,捡起地上的小石块,想将湖面的冰凿开。凿了半天好不容易凿出个洞,漆黑的眼眸里头一次生出了期待。
只要再一下,他就能掰开冰面,透过湖水看见她长什么样子。
啪!
冰面被掰断了,身体却被一股大力撞进了湖里。一股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尖,冰冷的湖水漫过喉咙,漫过头顶.....
只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能看到小栀了!
湖水灌进他五官,迷迷蒙蒙间,他看到一个人影朝着自己伸出手,然后紧紧的握住,用力.....
“你没事吧?”
他在面前的女孩子神身上看到了虚影,那是一张娇嫩美丽的脸,眼珠子漆黑,眼眸水润,焦急的看着他。
“小栀!”
面前的虚影愣了一下:“你看到我了?”
小牧危冻得发抖,小脸青白,嘴唇乌黑,饶是这样他却笑了,自从母妃死后头一次笑。
推他下水的牧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嫌恶的道:“小染,你救这个贱种做什么,他是灾星,淹死了活该。”
虚影消失,蹲在他面前的小女孩恍惚了一阵,瞧见他时诧异的问:“你没事吧?”
同样的问话,小牧危这次却没什么反应,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走了。
牧准气道:“好心没好报,小染,你看这贱种,你救了他,他还这幅表情。”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