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傅听言早就知情。
但这种聊天气氛,他还是很梗涩地回她一句:“原来是你教的。”
语气总有淡嘲。
芮薏听得很不爽,上下睥睨他一眼,“搞得好像你不喜欢一样,老男人,真会口是心非。”
“......”
“但你别说,我那一套真的吃香,只是我们小念安只爱吊死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芮薏淡淡啧了声,有点想帮,但瞧着傅听言欠扁的样,又使了点坏心思,“知道她那个医学世家的师兄有多喜欢她吗,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傅队,你真该小心点。”
“......”
芮薏说爽了,也好好思索,想着自己不是专门来堵人的,便把想问的顺便问了:“行了,我就说说,你别纠结。”
“问你一句,到时候回去,是不是要去一趟墓园?”
傅听言看她,神色晦暗,像是还没从刚才的话中抽出身,而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又像是在等她说意图。
芮薏很少在对话上纠结,向来想说什么是什么,但好像碰到孟沛霖的问题,她就会陷入无限顾虑,“孟沛霖,是不是也和你一起去?”
他淡声:“这话你不自己问他?”
“我怎么方便?”芮薏现在还一个头两个大,“我知道他每年都会和你一起去,奶奶的墓就在那边,之前我有事去不了,但今年,我想去看看。”
兴许是芮薏难得正经,连语气都变得晦涩,傅听言明白她的顾虑,淡应了声:“三月第二个周六,下午一点,到军区报道。”
芮薏脸上的愁容瞬间消散,很到位地敬了个礼,“是,长官。”
只是傅听言不是八卦的人,但芮薏这么多年都看在眼里。
她最近有点累,一路赶过来更是没怎么好好休息,所以现在摸着自己有些烧烫的耳垂,她垂眸,喝了口水,好奇问:“其实我一直没想到,你会转身。”
“什么意思?”傅听言偏头。
“很简单一个道理。”芮薏眼尾轻挑,似是在笑,“感情里最缺的不是一根韧劲,而是怕孤注一掷到最后,只有自己在跑。”
傅听言没打断她说话。
而芮薏只是拿他作比方:“我那些方法虽然都算是技巧,但小念安没一回用在你身上是奏效的,你就算没直白拒绝,但之前的态度摆在那,越轻描淡写,她对你的喜欢自然也会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
说到这,她轻叹:“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你知道小念安为什么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躲着你?”
傅听言就算心思细腻,也没法像芮薏学心理学一样暗自揣摩别人这么透彻。
正是因为他没出声,她才提醒他说:“你现在对她有感觉没错,但在成功追到之前,还得把她的底气拉满,让她重新觉得,这段感情能转折不是因为你的转身,而是她已经长大到势均力敌的时候了,所以你选她。”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恰好芮薏就是他们这段关系的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
其实芮薏说的道理,傅听言都知道。
不然,他不可能会想要给宋念安一个她可能会希望的仪式感,他对她有感觉,想选她,就会让她知道。
他的小孩,拥有最完整的知情权。
而话题到这,芮薏做好事,该说的也都说完了。
她本来抱着忐忑过来的,现在意外碰上傅听言和宋念安有进展,也算是好。她轻叹了声,扭上矿泉水瓶盖,正要摆摆手转身时,身后响起傅听言低沉淡然的话:“分析别人总是头头是道,放到自己身上怎么看不懂?”
芮薏回头,只是浅笑了下,佯装自己毫不知情:“你说什么?”
“每年无论是清明,还是别的时间段,只要有空,都会去墓园。”傅听言抬眉,“以往没一次和孟沛霖碰上,今年为什么想一起?”
可能是这话说得太直白,芮薏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她脸上那抹笑都经不起风吹,就淡没了,仅剩寥落寡淡的神情。
她很冷静,也很寂寥,是和外人在一起是有违妩媚的落寞,“感情这种事本就强求不来,牵扯了这么多年,该给个答案不是吗?”
说完,芮薏没再想要谈下去。
她还是那副潇洒的姿态,摆摆手,拿着矿泉水瓶离开了。
谁都看到了今夜皎月明亮,只有她,看到了皎月后的阴翳,快要侵吞。
黑夜亲吻露白的那秒,虚化的,不知道是沉黯的黑暗,还是明媚的露白,反正她说不清了。
其实宋念安有察觉到芮薏吃完烧烤后,整个人的状态就有点低沉。
但具体发生什么,她不知道,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心理和医疗分块两边的宿舍,所以芮薏没在宋念安那停留,只是八卦地听了听她对傅听言那话的感想,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去了。
整块区域临近训练场的地方其实有块特别撇开的休息区,距离浴室和洗衣房也很近,但需要绕个道才能走近,去的人也就少了点。
但休息区外有饮用水提供,徐穗淇泡的开水太烫,如果急着喝水,还需要凉水互兑,两个人干脆提早洗完澡,拐去了一趟。
只是没想,会在这碰上打电话的傅听言。
徐穗淇没打扰,拿好要的,就随宋念安一个人留在这。
反正电话打完,傅听言出来就能看见,宋念安因为芮薏的反常,也想问问傅听言怎么回事。
但他们的开场总是缱绻气息更甚。
其实电话还没挂断,傅听言余光就扫到了乖乖站在外面没打扰他的宋念安。他斜靠在桌前,朝她低了低下巴,示意走近。
宋念安听话走上台阶靠近后,在他身边一字不吭的,就看着他。
柔软的眼神,融合着浅浅星光般的沉静,看得傅听言不由自主地心陷下少许,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软发,回复那边:“船只的情况我这边会尽快调查出结果,能够确保的,是上面不存在危险物品,箱子里只有渔民最常用的渔网。”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傅听言的呼吸沉下,沉默回应。
话题走到最后,他应声:“明白,不会再出现类似的危险。”
电话很快挂断。
傅听言随手把手机放在一旁桌上,单手替宋念安把散落未干透的碎发绕到耳后,“头发怎么不吹干?”
宋念安毛毛躁躁地揉了下,没太大感觉,“干了啊。”
傅听言只笑,习惯性帮她把衣领拢了拢。
兴许是光效问题,宋念安有一瞬居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加了特效一样,现在站在她眼前的傅听言好像又比之前好看了一大截。
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梁,瘦削的轮廓,笑容淡化了他浑然天成的凌厉感,平添错觉般的温和。
很明显地,顶灯的光线都聚集在他们这块,身后的广袤黑夜越是深黯,越能衬得他们这边光华柔和,像是一点点暖光,就能将受限的整个室内都照亮。
还照亮的,是她那颗不受控制,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
宋念安在心里警告了自己好几遍,得把要问的问了,绝不能这么不理智地沉浸男色。
不行的,这样是没有未来的。
所以想了想,她还是小心问出口:“芮薏姐,是不开心么?”
似是没料到宋念安一开口就是芮薏,傅听言轻啧了声:“你跑这么远过来,就为了问我芮薏的事?”
宋念安机灵的很,“那当然不是啦。”
她还很识相,温软说话时,也不忘眯眼笑一下,“就是随便问问,正好看芮薏姐好像有点低落,就问问你。”
虽然宋念安不是第一次撒娇,但她柔软的语气,在这徐徐暖气的室内,还是听得傅听言心里痒了下。
他没忍住,低笑时轻掐了下她脸蛋,“小孩。”
“喊谁小孩啊。”宋念安突然想起刚才吃饭,傅听言还喊她小朋友,这两个词叠加在一起,对她来说还是具有一定杀伤力的。
宋念安不太爽,“啪”的一下就拍开他的手,憋了半天的温柔还是被狗脾气冲散,“好好说话,谁允许你掐我了?”
傅听言想笑。
宋念安直接黑脸,不理他了。
果然,她就觉得过来问他芮薏姐的事就是个极大特大的错误,这人三句说不出个正经。
可就在宋念安要转身走人时,傅听言落下的手突然牵住她手腕,真的就差那么一点距离,似乎就要滑开。
但他还是稳准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