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曲县令一个激灵,连忙往身后退了半步。
岑远的手就这么悬在了半空,但他不气也不恼,蜷起手指后便收了回来。
外头的天越发沉暗,连带着正厅里的光线也变得十分浑浊,像是山雨欲来的模样。
正厅里的将士们手都牢牢地按在腰侧的剑柄上,目视前方没有作出任何动作,但在沉默之中,他们感觉正厅的空气仿佛是在上方磨成了正发出霍霍声响的刀,悬在位于正厅正中的曲县令头上,摇摇欲坠。
“县令大人。”岑远站起身,绕过曲县令后走了两步,看向屋外的天。
“从刚才开始,你就总是说,‘天气不稳’、‘风雨无眼’。”他缓缓道,“就好像所有的顺利都是归功于老天有眼、风调雨顺,而所有的意外都是源于始料未及的驰风骤雨,是因为天震怒、人遭殃。”
曲县令这会儿连回头都不敢了,结结巴巴地说:“可……可的确就是……”
岑远骤然打断他:“可多好笑啊,你怪罪于天,却也想自诩为天。”
明明屋外还很安静,曲县令却像是听到了雷声乍响,霎时间他整个人匍匐到地上,弓着脊背,就像是在阴暗地里逃窜的老鼠。
若让不知前因后果的人来看,此时咄咄逼人的倒成了岑远,他从屋外收回视线,没有去看对方,只是在屋子里踱了两步,停在一张桌旁。
他一手搁在桌上,屈指缓慢地敲着红木桌面,发出一阵稳定有规律的——“笃、笃、笃”。
红木敲击发出的声音深厚而暗沉,放在平时的话,是会让人感到安心沉着的声音,可现在让曲县令听来,这声音就好像是块压在他头顶的板砖,又几乎等同于午时敲钟的声响。
他喃喃着:“不是,我没有……”
“你有。”岑远立即接道,“你把自己当成了笼罩在青江上方的天,无论是码头、船只、再到县中的任何一名普通百姓,所有的人与物都是在你手中操控的棋子。运载生机的码头成了你满足一己私欲的舞台,黎民百姓的亡魂成了你实现野心的垫脚石。”
“我没有……”
“从码头初设起,你就往大海外偶然发现的岛屿上私自藏兵、冶炼兵器、改造本该被销毁的旧船。你草菅人命,把百姓视为蝼蚁,益者用之,弊者杀之。你可曾想过,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人,他们或许长途跋涉来到青江只为了能够平安生存,或许在青江延绵百年,却因为你的一道命令家破人亡、尸骨无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