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因此,两三年过去,段昭仪还能够清楚地记得她的长相,并且替两位无辜的姑娘作证,让她们得以重拾自己真正的身份。”岑远将酒杯抵唇,带着凉意的酒液滑过咽喉,“时至今日,就是我也不知道,金尚宫在为你办这件事的时候是没有考虑周全,还是故意为之。但至少,在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是木已成舟。”
段德业依旧低垂着头,却陡然开口:“殿下今日莫非就是想借此告诫老夫,不该在面对自己的女儿时心慈手软吗。”
岑远忽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放下了手中酒盏。
“我只是有些唏嘘。”他又往杯中倒了些酒,“都说女儿像父亲更多,却没想到段昭仪同段相倒是天差地别。”
段德业像是应付得有些累了,又像是听见了什么相声笑话,脸上噙着淡笑往身后的墙上靠去,动了下筋骨,闭眼摇了摇头。
半晌后,他轻蔑地道:“善意,是这世间最无关紧要、也是最累赘的东西。”
“可这些善意偏偏绊住了你的脚步。”岑远再次冷下了脸,“今日见到尊夫人的时候,她还求了我许久,想私下给您多带些衣裳,免得您在牢中受寒。今日我来,其实也是想再问段相一句,在您心里,家人究竟都算是什么呢。”
冬日的夕阳西沉得很快,不多时就只给狱中遗留了最后的一丝光晕。但狱中的时光仿佛走了很久,就如同从光明堕入了黑暗,只依靠剩下的一抹微弱烛光苟延残喘。
突然,就听段德业开口道:“不入流的烂棋罢了。”
岑远低着头扯了下嘴角。
“昭仪的事是老夫轻视了。”段德业道,“方才殿下不也说了,一枚无用的棋子,没有必要脏手去碰。”
这时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廷尉来到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小声提醒:“殿下,快到时间了。”
岑远道:“我知道了。”
“殿下还是早些回吧。”等廷尉走后,段德业又说,“再晚些,这夜路可是就不好走了。”
“这点就不劳段相费心了。”岑远抬头看向他,“一会儿有家人来接,这两个人走总不至于还能迷失回家的方向。”
段德业无声地笑了下,在这一刻就宛如一位无奈的长辈:“看来殿下和晏少将军之间还真是感情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