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相凝霜终于生出些烦躁来,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琴师似乎也生出些不安,摆好了琴又出声请示她:“…客人?您想听什么曲?”
他虽然容颜不老,但年纪已经很大了,这些年缠绵病榻,自觉不久于人世,积蓄也因治病所剩无几,好不容易有客人愿意点他听曲,他也想趁此机会得些赏赐,为自己买副好些的棺椁,免得到时候真被裹一席草席子丢出去。
相凝霜回过神,一时也没想好如何开口,便慢慢踱到窗边去,随口应一句:“弹你拿手的。”
琴师诺诺应了,快速的试了弦,抬指悠悠按下去,琴声清越,指法纯正,音韵和平,是首北地的《关山月》。
的确弹得好,第一声琴音一出便非凡俗。
相凝霜靠着窗棂,勉强理清了思绪,正打算开口,视线掠过一处时却不由自主一停。
她这间雅室的窗户正对着楼下的宴客厅,厅堂极宽敞,此时已热热闹闹的挤满了人,落蕊正坐在一桌旁弹琵琶。
这也正常,她把她指了出去,鸨母自然也不可能让她闲着。
此刻月上中天,楼内许多人也酒酣意乱,正好那一桌上就有个脑满肥肠的男子发起了酒疯,正抓了酒壶往落蕊的方向掷去,嘴里还笑骂着:“你这蹄子弹的是什么破曲…!”
欢场女子不易,席间这般的折辱是常有的,落蕊已经怕得闭紧了眼,却连位置也没敢移。
相凝霜忍不住皱起眉。
那酒壶是个白铜六方的暖酒壶,里边盛着的是热酒,姑娘家皮肉细嫩,这般兜头浇过去,八成会烫伤脸。
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一勾手指。
那男子便像是喝醉了酒自个儿站不住一般,掷酒壶的手在空中虚虚打了个转,手腕一软,反而浇了自己一身。
席间一同的一众纨绔同样喝得醺醺然,顿时也笑作一团,讥笑他喝了二两黄汤,便连酒壶都拿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