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乔乔长吸一口气,蓦地坐起身。
心间一片怅惘,泪水滑过酸涨的两腮,唇齿涩极,怔怔无言。
夜色如水般沁凉。
颜乔乔的神智一丝丝清明,梦境褪色,变成了一触即散的灰白残香屑。
忧思愁绪迅速淡去。
她抓过一条丝帕,擦掉眼泪,擤了鼻子。
不就是梦见个避子汤吗?她眨着眼睛,被自己梦中的矫情惊呆了——就这?
韩峥后来可是请她喝了一辈子呢。
就这,也值得涕泪满襟?
她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糊成一团的湿丝帕。
怔了片刻,天灵盖上忽然落下一道惊雷!
她想起,昨日观水台上兵荒马乱时,少皇曾借过她一条丝帕,她擦过之后就……就……就随手还给他了。
“……”
颜乔乔“啪”一声捂住了脸,心脏揪成一团乱麻花。
前世,她与殿下从无交集,好赖还能保住“一个平平无奇陌生美人”的好印象。今生,她已经完全不敢想象自己在殿下眼里是个什么模样——她在殿下面前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她自己也不知道的?
罢,罢罢。
何以解忧,唯有抄书。
因为平日不做课业的缘故,颜乔乔的书室中堆满了空白的纸帛,她抽出一沓,捧到书案上,沾墨开始临摹。
“知”
不知为何,这个字竟越看越像一张清雅的白丝帕。
颜乔乔:“……”
朝阳初起时,赤霞株的枝头花堪称盛景繁华。
团团叠叠的红云镶上金边,花瓣清透,似一张张赤红的玉质蝉翼,投向院中的光影染上绯红,幻若仙境。
颜乔乔无心欣赏,落笔如飞。
她要先抄完一万遍“知”,再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自幼时起,她做事便是习惯先拣着容易的做,把困难都留到后头——说不定遇到个什么意外,难的也就不用做了。
这个习惯也让她在每次课考时,总能在密密麻麻的卷面中精准无误地挑出会做的那几道。不像孟安晴她们几个,只要被一道题难住,后面就是齐刷刷一溜白卷。
如今回忆当年,着实十分汗颜。
赤霞株的花影一寸一寸移过庭院,颜乔乔盘膝坐在矮案面前,看着身侧渐渐叠高的纸帛,心中成就感满满。
没五千也该有三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