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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满 长亭树 2047 字 5个月前

时……这个姓氏并不多见,凑巧她认识的姓时的人也就只有两家,一个是阎征的这位好友,看着平平无奇却能认得顾老的云间如意,而另一个与其说是姓时不如说是属于那么一家人,时家当家人的妻子,周玉梅太太正是她今日探望的对象,那组云间如意曾经的主人。

二者间真的没有关系吗?

宋丽菁知道阎征和那外面姓时的老师关系好,这些年他惯常住在人家家里,基本都不回来。阎家情况复杂,老大阎礼脾气差,每次想起来都叫宋丽菁觉得头疼,好在那人以往都只把矛头对着阎征,对她爱答不理却也不曾找过事。阎征是个聪明人,明眼瞧出阎校元对大儿子更器重,有意无意偏向阎礼,这些年便都谨小慎微,一点祸都没惹过,而他找的那位老师,宋丽菁今日一接触便发现的确是个温和好脾气,稳重又靠谱的人,阎征住在外面这两年,反而比家里强多了。

只是这人姓时?万一是那家人的分支……宋丽菁身子打直了,脑子更活泛地动起来。阎征真的是随意找的人吗?还是那家伙其实知道些什么?

她这些天其实一直心绪不宁,去看了医生也只是说天热,人容易烦闷,是正常症状。女人特有的敏感性叫宋丽菁隐约觉察些什么,虽然梳理不清,但阎家大宅里阎校元和阎礼都进进出出,每日可见,就一个阎征窝在八丈外,她见也见不到,摸也摸不透,便总疑心这眼前发生的哪件事和那孩子有关。追寻起来,这种感觉其实是上个月才有的,以前阎征闷声不吭,受了阎礼欺负也不来告状,宋丽菁冷眼旁观,只护着她自己和小阎信,更是管都不会管,至于阎校元,宋丽菁不信他没察觉到,只是这欺负的程度不够重到他这个做父亲的出来调和矛盾,便假装无事发生,家庭和睦,一派融融。

上个月闹起来,导火线其实不光是股份上的事。那天阎征刚考完试,高考这种大事阎校元还是要有些表示的,连阎礼都被他压着不情不愿地坐在同一张桌上,开了瓶茅台一起喝几杯。这顿宴在晚上十二点左右结束,阎信在宋丽菁怀里睡着了,她也有些微醺,坐在一旁休息。阎征喝了酒,情绪不免激动,又是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候,忍不住就哽咽起来,感谢父亲的养育之恩,立志大学要继续努力,选个好专业,以后也能为家里的生意做出些贡献。少年人言辞恳切,这么说着连宋丽菁都忍不住回头看,瞅见他鸦黑的头发下眼眶通红,模样却不显狼狈庸俗,越发显得秀雅清逸,着实是又好看又可怜,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忍不住心疼。

宋丽菁是晓得什么叫做家里的老二,爹不疼娘不爱的,阎征一直以来也是这句话里那个尴尬的身份。自己也不是阎征的亲娘,这会都难得有些心软,更别论他的亲爹了。阎校元在商场上习惯了发号施令,平常跟人说话语气也都十分强硬,这会听起来却软了很多,叹口气,只欣慰地道:“你这几次模拟考的成绩我都看到了,阎家这一辈出个你,我是很满意了,不管上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以后一定都能给咱家争光。”

“十八岁了生日的时候我给你买了辆车,这次本来给你弄个房子,但想着家里在这儿的房子已经够多了,等你上大学了在学校附近再买一套。今天这时候,我也没啥能给你的了,就把我手上元祥的股份给你一块儿,不用你去打理,跟着你哥收利息就成。”

其实这话说得意思很清楚,元祥是阎礼的,就算不是阎礼的,也不可能是阎征的。阎校元是清楚他大儿子和二儿子之间的事,这时候看似是给了阎征股份,却也明确地表示自己是偏向大儿子的,只要阎礼脑子清醒,就该闭上自己的嘴,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偏偏他喝糊涂了。

宋丽菁怀里的阎信也从睡梦中惊醒,扯着嗓子哭嚎起来,家里突然间像一只鸡被开水浇到,鸡毛乱飞,乱乱哄哄。宋丽菁抱着阎信不敢吭声,只听阎礼喊着“我才不把我妈的公司给那小贱人的儿子!”

阎校元脸色铁青:“你给我闭嘴。”

“我才不给他,凭什么!要不是因为他,我妈能死吗?贱人生的破烂,谁给他的脸,别说元祥一个点的股份,就是一张纸,一个图钉,只要是元祥的东西他都别想拿到!”

阎征苍白着面皮,夹杂在阎礼乱喊乱叫间的话语里反驳着:“我不要元祥,你妈是自己死的,她自己抑郁跳的楼。”

宋丽菁双手双脚都在发抖,阎信在她怀里狠命挣扎,狠命地哭。这个母亲却已经注意不到了,她的前两任怎么死的并不是一个秘密,谁都知道阎校元克妻,两任都是跳的楼,但是这话在别人口中是谈资,在两个女人用脐带孕育的两个生命间便如同正在上演的恐怖故事。孩子谈论着母亲的死亡,一个指责,一个辩白,却都能在一字一句间回忆起那洇洇流血,扭曲折断的尸体。两张不一样的面孔和两个不同的子宫,一种一模一样的姿态和同样戛然而止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