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皇后抓住太子的手臂。
“是仪鸾卫指挥使扈池。”太子的声音又低又轻,却听得皇后心如擂鼓。
“曹阉狗把持仪鸾卫,扈池空有仪鸾卫指挥使之名,实际已被曹阉狗架空。扈池对曹阉狗不满已久,早对我露出投靠之意。今次京中时疫之事,仪鸾卫似乎并未先行察觉报给父皇,曹阉狗自然会让扈池当这个替罪羊。我再给他加把火……”太子低声笑了。
皇后抬头,眼中映出火焰:“好!扈指挥使虽被曹太监架空,但仪鸾卫里必不会所有人都忠心曹太监,总有扈指挥使的心腹。”
“左右我也活不长了……”皇后深吸一口气,笑道,“还不如跟你放手一搏!”
“儿臣多谢母后。”太子对皇后叩首。
皇后把手搭在太子肩上,太子抬头,看见皇后眼中的担忧。
“母后还在担心什么?”太子问。
皇后轻叹:“若败,我死不足惜,你……”
“母后,我已做了三十九年的太孙太子,再等几年,等到年过半百才得登位,有什么意思?”太子站起来,对皇后道,“成便成,不成,我也死得甘愿!”
“总比做这窝囊的太子强!”
宫门关闭,京中时疫蔓延的消息传遍六宫。
华阳宫中,年已三十有八的瑶贵妃仍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就是凭着这张脸,瑶贵妃自入宫以来,得圣上二十余年盛宠不衰。
宫中自皇后以下,共有二贵妃四妃九贵嫔之位为高位妃嫔。瑶贵妃入宫比戚贵妃晚了十多年,戚贵妃资历比之瑶贵妃更深,但瑶贵妃独有圣上亲赐封号“瑶”字,戚贵妃则无号,论起地位尊崇,瑶贵妃和戚贵妃不相上下,甚至隐隐能压过戚贵妃一头。
她还有五皇子六皇子两个儿子,是宫中妃嫔生育子女最多的。除她之外,宫中从皇后起,凡有子女的妃嫔,不论儿女都只得一个。
此时,这张沉鱼落雁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她尊贵的玉体裹满绫罗,拜倒在圣上面前。
“陛下……”她仰起头,摆出圣上平素最怜惜的姿态,哭得梨花带雨,“宫外时疫危险,求陛下让妾接盛崇回宫,不然若盛崇有个三长两短,妾身还怎么活!”
她这一招对圣上无往不利,果然求得圣上心软。
但圣上应下后,道:“老五最是坐不住的,外头时疫平息前,他可不能吵嚷着出宫!还有老六也是!”
瑶贵妃盈盈谢恩,道:“圣上慈父之心,妾必让盛崇知晓。”
“老六在何处?”圣上问。
瑶贵妃软软扶着宫女的手起身,道:“他听得时疫的消息,立时说想替圣上分忧,往外头去找医书看了。”
圣上点头:“没想到老六还有这份儿心思。”
瑶贵妃笑道:“他虽然淘气,到底也是十四岁的人,该学着稳重些了。不然来日成家出宫,还是这副脾气怎么好?别说妾不放心,圣上这么心疼孩子,自然也不放心。妾可舍不得圣上烦恼。”
圣上道:“你提着朕了,等时疫过去,朕就给他定亲。”
说着,圣上一叹:“连老六都到成亲的年纪了,朕真是老了……”
瑶贵妃忙挨在圣上身边坐下,把红润欲滴的嘴唇凑在圣上耳边,娇声道:“圣上可没老,前儿还把妾折腾了好几回,让妾腰酸到现在呢。”
圣上大笑,手扶上瑶贵妃的腰·肢儿,问:“还酸?朕给你揉揉?”
瑶贵妃手轻轻推在圣上胸口:“圣上……您让妾歇上几日罢……”
圣上就在这榻上把瑶贵妃压·住,曹太监在旁看见,退出去之前,先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镶宝珐琅盒子,打开放在圣上身边。
盒子里头是两颗乌黑圆润的药丸。
圣上捏起一颗含在嘴里,拿茶咽下,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觉得浑身燥·热。
瑶贵妃忍住心中恐惧,努力放松身体,任圣上在她身上施为。
她娇音婉转,绕在这殿中直到三更方停。
圣上停下动作时,瑶贵妃已经声音沙哑,浑身似被拆过一回似的。
看爱妃被他弄成这样儿,就算虚意一阵阵在身上涌现,圣上也甚觉满足。
瑶贵妃被宫女嬷嬷们伺候到净房洗澡擦身,她身上布满青紫,宫女们熟练的给她上药。
年轻宫女中,心内庆幸圣上今日没拽人伺候的不在少数。
各处青红都被上了药,瑶贵妃觉得身上略舒服了些。她人已困极,却支撑着不让双眼阖上。
圣上每回服药之后,都会精神到清晨还无困意。
这段时间,也是圣上最好说话的时候。
瑶贵妃躺回圣上怀里,用低哑娇媚的声音问:“陛下想给盛定娶什么样的正妃?”
圣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瑶贵妃乌黑如瀑的长发,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
瑶贵妃笑道:“盛崇的妃妾都是陛下亲自选定的,果然各个都好。陛下知道妾身愚笨,盛定的正妃还是请圣上择定罢。”
圣上微笑道:“朕是老六的父皇,你是老六的母妃,老五的婚事你都丢给朕了,老六的婚事你总得出个主意。说罢,朕命你说!”
犹豫半日,瑶贵妃才道:“老六淘气,妾觉得须得一位端庄稳重的正妃才能管得住他。”
圣上笑道:“当初老五的婚事你就是这么说。几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说?”
瑶贵妃把脸埋在圣上胸口,娇声道:“是陛下让妾说的,妾都说了,陛下又觉得不好。谁叫妾身不争气,给陛下生了两个孩子都是不省心的。不像他们哥哥似的能干。”
圣上面色由晴转阴,不一时又由阴转晴,笑了几声,道:“你还不争气?你是最争气的,只有你给朕生了两个儿子!你说,老六的正妃你想要什么人家的?朕去给你做主!”
瑶贵妃先是抬起头,看着圣上双眼一亮,忽又黯了眼神,抿嘴带着委屈叹道:“妾身知道妾在外名声不好,当年盛崇的婚事就拖了几年才定,没少让圣上操心,如今盛定的婚事,妾不想让圣上再烦心了。若有差不多过得去的女孩子,只要性子稳重些便好。”
“这是什么话!”圣上微怒,“老六是朕的皇子,要娶谁家的女子当王妃不成!”
瑶贵妃忙道:“是妾出身低微,连累……”
圣上道:“你是朕亲立的贵妃,给朕生养了两个好儿子,位分尊贵!老五老六都是贵妃之子,你连累他们什么了?”
“行了,这事不用你说了!朕给老六选人!”圣上坐起来叫人,“曹全德!”
没过小半刻,曹太监就脚步又轻又快的入了内殿。
“你知道京中有哪家的女子堪为六皇子妃,都说给朕!”圣上命。
曹全德是宫中六宫都太监,跟随圣上几十年,深得圣上信重,便是朝中尚书公候见了他都得客气三分。
但也因得圣上信重,一日十二个时辰,曹全德除了两三个时辰睡觉歇息外,几乎没有半刻能离开圣上。
自圣上开始服丹,便常到天明整夜不睡。经过一次圣上深夜找他,他略晚来了一会儿,圣上大发怒火后,每在圣上服丹的日子,曹全德便也整晚不歇,只在门外假寐,随时待圣上传唤。
曹全德比圣上还大两岁,今年已是五十有九的人了。纵他身上健壮,年老之人,一个月熬一两日还好,圣上服丹日渐频繁,他熬夜不睡的日子也由一月一两次变为一月数次。
时日长了,他也渐觉身上不适。
但他在圣上身边这些年,恨他的人多着,他不能退。若退一步,不知得有多少人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呢。
现在看着对他恭敬到十二分的徒弟们也一样。
被圣上深夜传唤,曹全德直起身时,只觉得头晕恶心,眼前发晃。
他咬住舌尖,疼痛刺激得他清醒过来。
听见圣上之命,他脑中闪过京中各家情况,便从四王家起,先说有爵之家,再说无爵之家,往下依次说到京中正四品官员止,将各家年龄在十一到十五岁,还尚未定亲的姑娘都说了。
对他出手大方和敬着他的,他就能略过就略过了,得罪过他的,他不但把人家女儿说出来,连带侄女儿外甥女儿也一并说。
便做不成六皇子妃,给六皇子做个侧妃庶妃的也不错。
曹太监心内阴笑。
给瑶贵妃做儿媳妇……
说到侯伯人家时,他心中稍微思索一回,把定安伯家的侄女略过。
定安伯是圣上除他之外最信的人,虽然被圣上亲封了伯爵,还是九门提督,但对他一向客气。他那女婿贾瑚也出手大方,没少让他赚。左后他和定安伯并没冲突,把他侄女儿瞒下,还能卖定安伯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