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四个女侍卫都对王熙鸾表了忠心,但王熙鸾并不敢立时全心信任她们。
特别是从北蛮十余年回来,现年三十有二的文岫,她和其余三个仪鸾卫同在蛮族,最后只有她一人平安归来,中了“三日梦”之后,也独她一人水米未进坚持了四天,可见心志之坚忍。
而她经历了多少事,身上还有什么底牌,王熙鸾却知之甚少。
况且,王熙鸾还有一重疑虑。
文岫、慧棉、寒月、寒染这四人皆是仪鸾卫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想仪鸾卫乃天家暗卫,什么驯服人的手段没有?
她们四人是真心顺服,还是将计就计,谁能说得准呢。
但慧露却对王熙鸾保证,四人即便对王熙鸾不是全心,也绝不会有人背叛。
“仪鸾卫确是天家暗卫,什么都不缺,每个被选中的孩子从小都是衣食不愁,只需认真学本事等长成被挑到各处,教导我们的师父也时刻不忘教育我们对仪鸾卫和陛下忠心。但……那都是仪鸾卫建立之初的事了。”慧露对王熙鸾讲起古。
“后来仪鸾卫职权更大,人数渐多,自然有了派系倾轧。其实天下本便没有毫无争斗的净土,更何况是专做阴私之事的仪鸾卫?”慧露摇头,“师父教的是一个样,但我们从小见到听到的又是一个样。被选出来的女子又不比男子,生得貌美些便没什么好下场。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圣上日薄西山,如今还在仪鸾卫的人不知结果如何,我们又非曹公公扈指挥使那般的人,如何不想求个安稳?”
王熙鸾笑笑:“你这话倒让我消了些疑心。可真要说,我不过一无职县主,如何就信我能给你们安稳?”
慧露笑道:“先不说她们,我是在县主身边久了,尽知县主能为的。而且县主虽无职,但定安侯和靖安伯两位非凡俗中人,县主便不能,侯爷伯爷也能。何况……”
王熙鸾看慧露眼中竟出现了惧意,问:“何况什么?”
慧露犹豫再四,方闭眼道:“何况县主能拿出这等毒·药……连我都不知县主究竟是何来历,她们更是从来不知县主为人,自然惧怕县主,不敢背叛。”
便是她,见了文岫等动弹不得的情状也心生惊惧,又庆幸,幸好对县主表明态度后,她从未做过对不起县主的事。
论起用毒研毒,仪鸾卫也是天下头一份儿。可她在仪鸾卫这么多年,却从未听说过“三日梦”这等奇毒,焉知县主身上没有更厉害的毒药,能让人无知无觉的死去,还查不到任何异状?
这让她想起靖安伯之生父,一等神威将军贾赦之死,也是合乎情理,毫无疑点……
贾赦自然为人不堪,但毕竟是靖安伯的生父。这么说来,靖安伯能亲手了结生父的性命,果真也……
若真如她猜想的一样,这毒若是靖安伯的,便是靖安伯亲给其父下毒。若是县主的,靖安伯在接了县主之毒弑父后,还能对县主如此一心,倒不知是靖安伯痴心,还是县主能让靖安伯痴心至此……
是她从前井底之蛙,不知她要效忠之人的厉害。
从拿出“三日梦”开始,王熙鸾便知道慧露等人必会想到贾赦之死,不过是时间早晚的区别。
她笑弯着眼睛:“我知先生多智,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慧露心头狂跳!县主这话难道是承认了什么?
那她知道了这些,她……
“先生如此聪慧,那有些话我不必对先生多说,先生定也能明白。”王熙鸾在慧露耳边曼声笑语,“我信先生,先生可别辜负了我。”
她的笑颜美得令人惊心,“文岫四人,我也都交给先生了。”
慧露只觉得心肝儿乱颤。
她行大礼拜倒,头深深低下:“属下……定不负县主信任。”
慧露走后,王熙鸾坐在炕上,单手撑着下巴,透过一块块玻璃窗子往院中看。
昨夜才下了一晚的雪还未化,映月院青石甬路上的雪�被扫得干净,但路旁树枝花草枯枝上还挂着累累的雪,有的结成了小冰晶,在阳光下显得洁净又清透。
和王熙凤一同给薛宝钗的冷香丸收雪,似乎就是昨日的事。但其实�经过去一整年了。
“县主,小心总看雪伤眼睛,县主要不要喝碗牛乳?”含雪小心翼翼问。
王熙鸾眨眨眼,果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看着含雪笑:“好,我不看了,其实看雪不如看咱们含雪,比雪还好看。”
含雪心头一松,县主还能说笑便无事了。
“也别给我倒牛乳了,倒碗水来,我喝了往前头去。”王熙鸾道。
其实她是信慧露的,但在慧露对她起了惧怕的时候,她没有对慧露解释什么,反而还对她施压。
是爹教她,有时候一味御下以宽并不能换来完全的忠诚,要恩威并济,既不能让人感到太过紧逼,也不能让他们失了尊重心中怠慢。
四个女侍卫一来,她便要更谨慎,让慧露有些紧迫感也好。
从前她是独身一个,自由自在,到了这里,她也潜移默化学了不少手段,但在御下一道,她还是要……多多学习。
当晚,她只把文岫四人都�倒戈之事告诉了贾瑚,包括王子腾在内的其余所有人她都还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