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这种活计,本来应该交给专业的法医干的。但看别人提交的报告,总是差了一些。刁书真喜欢亲历现场,通过整体情况的把握,结合理智逻辑和经验直觉,来完成对于凶手的刻画。再者,出于某种小小的私心,她很不愿意被宋玉诚看不起。
对于刁书真来讲,视觉上的冲击还再其次,毕竟她很早之前就可以看各种凶杀案现场的照片来下饭。
唯一比较严酷的考验是来自于嗅觉,凶案现场粘附力极强的腐臭尤其折磨着她。于是她屏住呼吸,戴着胶皮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水面上的玫瑰花瓣,在那么一瞥之下,她发现尸体的右腕上横亘着一道十字型的切口,相当深,可以见到下面白骨。
她憋得面色发紫,还待再看,一阵响亮的男式皮鞋磕在木板地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刁书真一惊,憋着的那口气一松,本能的倒吸了一口气——
一阵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味道直冲天灵盖,活像是将死老鼠泡在密封的罐子里半个月,放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拉出来用地沟油烹饪,再在下水道里腌制一星期的味道。
她的喉咙里涌起了一阵酸液,扶着墙勉强站了起来,眼前几乎出现了濒死的幻觉。
那是极致的喜悦,无所顾忌,肆无忌惮。文明的枷锁碎裂,里面钻出来一只鬼。艳丽的鬼终于撕掉了招人喜欢却清汤寡水的面皮,释放出人性与生俱来的恶意。那纯碎的攻击力,仿佛炸裂的邪恶花蕾,在那一瞬间绽放到了极致。
纯粹的喜悦里,隐隐夹杂着理所应该的恨意,些微的愤怒不过是快乐和兴奋的转化剂,驱动着凶手在极致的欢愉之中走向这出大戏的高`潮。末了,沾着血的战利品躺在凶手的掌心里,在无人的深夜带给那人反复回味的狂喜。
刁书真的心脏跳得过□□速,仿佛是在缺血的濒死状态之下,生生将肾上腺素推注进血管里,强烈的狂喜所传导的生物电流,要灼坏她的神经。她的面色泛起了异样的潮红,眼睛里开始闪动着亢奋的光泽。
缺氧和兴奋抽干了她的力气,她踉跄这朝外走去,却脚一软,眼看就要进满是血水的浴缸里——
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清冽的冷香冲淡了血的味道,圈出一片干净清凉的环境。
是宋玉诚。
刁书真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冷静和理智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谢谢。”她哑着嗓子说。
“别破坏现场。”宋玉诚皱了皱眉,嫌弃道,“怎么,就那么不中用,看见尸体都会晕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