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家古楼实在是太危险了,又与他息息相关,张起灵没有把握自己能顺利从里面出来。坏到极点的结果是死在张家古楼,虽然坏,但对他而言不失为一种解脱。然而张起灵最不想接受的结果是,失忆。
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失魂症与天授不是他能控制的,张家古楼又实在与这些东西离得太近。
张起灵想,万一他又失忆了,他最不希望的,是如在格尔木疗养院一样,给汪家留下一张笔记。
他需要让自己在潜意识里忽略掉顾然这个人,以至于万一失忆,他不会在醒来还一无所知的时候,大脑中有这样一个形象让他很“想”。
德仁喇嘛虽然已经皈依佛教,但他仍旧很了解凡人的七情六欲,能够理解张起灵所思所想,静默良久,“张家应该教过你,学会控制自己的大脑和意识。如果实在忘不掉,用青铜铃试试。”
张起灵依言,他在禅房中静坐七天,却怅然发现自己忘不掉。
依照张家教的本事,他可以最大程度上忘记一些与顾然相关的事件,但那种“想”的情感,他忘记不了。
顾然那张脸,他带来的温暖,他让张起灵萌生的难言的情感,根植于理性的控制无法左右的内心深处。
这一刻,张起灵既觉得熨帖又觉得悲哀,他何其有幸,生命中能够有一个这样的人,他不像白玛一样,那么短暂即逝,顾然可以拥有很长很好的一生。
他又何其悲哀,这样的人,他不得不因为汪家的危险而用忘记来当做保护。
他选择去用了青铜铃铛。
这是最万不得已的决定,他没有任何办法。
藉由笔记,张起灵能够宛如第三方冷眼旁观一样,清楚地能想起在青铜铃响时他的内心。
那是一种撕碎般的剥离,将他的情感从心里挖走,又给那片坑填上冷漠的土壤,将心脏粉饰成冰冷的空房。
他在那一刻失去了生而为人原该有的情感。
那种情感对他而言是弥足珍贵的,张家畸形的教育过早地以一种冷酷的手段冰封了他的情感,而白玛则凿壁偷光,给密闭的内心漏进一束光,叫做“想”,让他不再像一个冰冷的机器一样执行命令。
而顾然则又化开一个洞,又或者说,他的温暖融化了封印情感的寒冰,教会了他另一种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