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听见声音,回头看她,眼里瞬间亮起的光让人无法忽略。
他是真的很希望季辞过来看他。
罗素素话说到一半,便看见陆宴转身大踏步地朝季辞走过去。
罗素素一看见季辞,心中的恶意就不由自主地浮上来。
总觉得是季辞抢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撑着伞,站在原地恨恨跺脚。
季辞当作没看见,罗素素是什么样的人,她心中早已了然,这样一个人,你拿她没办法。
她也不怕罗素素对她使坏,她跟她没什么利益冲突,平日里多提防着点就是。
至于她教唆罗荣玉的事,季辞将录音留了备份,倒也不怕,她总有办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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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瘦了些,季辞摸他的脸,说:“怎么感觉你像是瘦了啊。”
陆宴顺着她的手蹭了蹭,委屈道:“是真瘦了。”
“爷爷前天过来看过我。”
“嗯”季辞点头,“你快点好起来吧,爷爷也不希望你一直待在这里。”
“那你呢?”
季辞笑:“我当然和他们一样,希望你好。”
“可是,喜欢一个人是病吗?”
季辞没听懂他的意思。
陆宴突然委屈:“他们都说我有病,可我就是喜欢你呀。”
他小心翼翼:“你还要跟我离婚吗?”
季辞道:“我不知道,等你好了再说吧。”
她其实有些动摇。
那时候季辞没想太多,把这事一笔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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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人不知道陆宴进了医院,包括季家。
季家在生意上被陆宴照拂过,季辞嫁给陆宴后,季海成才对她和徐丽重视起来。
徐丽一直把季辞当作稳定季海成的金柱子。
因为开年之后就要和老师一起出国,所以过年之前季辞回了趟季家,她和徐丽提了出国的事,徐丽不同意,气不过:“你出国做什么,一去几年不回来,等回来陆家还有你的位置?”
徐丽的意思季辞懂,陆宴身份地位在那儿放着,多的是女人往他身边靠,区区一个季辞而已,并不算什么。
徐丽从来没关心过季辞,每次季辞一有事,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季辞心里厌烦,像是迟来的叛逆,她说:“管他有没有位置,我都打算跟他离婚了,他爱喜欢谁喜欢谁……”
话还没说完,徐丽突然扇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季辞心中的弦突然断了。
她不可置信,因为徐丽从来没打过她,小时候最多就是口头上骂骂她,等长大了,更多的是忽略,这次是气到失去了理智。
徐丽也惊了,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想补救:“小辞……”
季辞看着她,眼里失望至极。
她转身就走,连饭也不吃。
推开门,季姝正好从自己房间出来,看到季辞脸上的红印,蹙眉问道:“谁打你了啊?”
徐丽从后面跟出来,季姝一看,心中了然。
但她没说什么。
季辞也没理她,自己去了院子里,拉开车门,准备回去。
季姝跟着她:“诶,你不要这么倔啊。”
季辞刚到新家的时候,季姝很讨厌她,每次都恶作剧整她,想把她撵出去。
但不可否认的是,季辞很优秀,同时也很倔,季姝怎么整她,她都不怕,也从来不妥协,一旦有机会,还会报复回来,报复的并不严重,只是在乎着徐丽在季家的地位。
后来欺负着欺负着,季姝也腻了,何况季辞还帮了她大忙,她想认错,一直拉不下脸来。
这次不知道又是倔什么,徐丽打了她。
季姝长大许多,性格也成熟不少,虽然还带些骄纵,但到底不碍着别人什么事,徐丽在她面前一直扮演着良母的形象,季姝习惯了,无所谓,反正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就是了。
只是季辞好歹是她亲女儿,平日里一直忽略着她,怎的这次还直接动了手,可见气得狠了。
都说季辞倔,季辞觉得自己脾气真算好的。
她现在也不想跟季姝说话,只想回去冷静一下,她踩下油门,车子从季姝身边溜过。
季姝耸耸肩,看着季辞车子慢慢离开视线,这才进了屋。
屋内徐丽还有些恍然,看见季姝进来,连忙过去问她:“小辞呢?”
季姝看着她,嘴角挂着淡笑:“回去了。”
徐丽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开口。
季姝道:“徐姨,您对她好点吧。”
她说完便自己上了楼,徐丽听完她的话,却当然愣在原地。
她心里在想,我对她难道不好吗?
生下她,让她上好学校,顶多平时不怎么管她,可那也是有原因的啊。
她要对季辞好一些,季姝和季海成哪里能容得下她啊。
……
夜色深重,季辞把车窗降下来一点,外面冷风肆无忌惮扑进来,她晕沉沉的大脑总算清明了些。
想来觉得好笑,二十多岁的人了,到底是怎么把生活过得一团糟啊。
朋友圈里高中那些同学,个个都在朋友圈里炫富,炫恩爱,炫耀所有一切值得高兴的事。
季辞不爱发朋友圈,她都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好炫的。
她不是要跟别人比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活的未免太失败了些。
亲情,爱情,她处理的一塌糊涂。
还有比这更难过的事吗?
想必是没有了。
她自嘲笑笑,城市里霓虹灯璀璨华丽,这里是所有人都向往的地方,而她就像一个误入者,格格不入地闯进去,却无法在这里生存下去。
她头一次生出了软弱的心态,她以前什么都不怕的,可现在要顾忌好多好多,就是哭也不敢太过放肆。
扔在副驾驶的手机突然急躁地响了起来。
季辞本来不准备接,可看到来电显示是姜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她还没说话,电话一接通,那边姜月的声音传过来,带着哭腔:“小辞,你快来医院,阿宴出事了。”
季辞下意识踩下脚刹:“什么?”
她自己都没发觉,声音里带着未觉察的颤意,“怎么会……”
姜月哭泣:“你先来医院。”
后面喇叭按得飞起,有男司机从她身边经过,头伸出窗外大吼:“会不会开车啊你,这里不能停车,你不想活了?”
“果然是女司机,驾照花钱买来的吧!”
……
季辞没听别人怎么说,只听见那边姜月的哭泣声,她心一沉,担心陆宴,于是直接掉头往医院那边去。
她心慌,路上还闯了个红灯,车子到达医院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左右。
姜月和陆崇文都在,还有陆老爷子,全都守在医院里。
姜月掩面哭泣,陆崇文则脸色沉重地在一旁安慰她,连一向冷静的陆老爷子,面容也有些崩裂。
“爷爷,发生什么事了?”气氛令人不安,季辞小心开口。
陆爷爷看她一眼,声音苍老憔悴:“你来了。”
“陆宴呢,他怎么了?”季辞问。
陆爷爷叹气,目光往病房里看了看:“你去看看他吧。”
怀着莫名的心情,季辞进了病房。
病房里还有个医生,是陆宴的主治医生,很年轻,约莫三十岁出头。
“您是季小姐?”
季辞点头:“我是,医生,他怎么了?”
医生看了眼陆宴,说:“情况不太好,有些偏执,性格不稳定,有时候会自残,这次……”
季辞突然睁大眼:“你说什么,自残?”
她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医生看着她,嗓音平静:“季小姐难道不知道吗?”
“陆先生患有双重人格分裂症,副人格对季小姐曾经造成过伤害,为了克制这个人格出现,陆先生采取了自残的办法。”
季辞摇头,失神般道:“我知道,但我以为他会好的,我上次来看他,他好好的,就是比以前瘦了些。”
“而且他自己同意来医院……我……这是他家的私人医院,我以为不会出什么事的。”
医生打断她:“陆先生怕自己再次伤害到你,所以请求我们把他关在这里。”
“季小姐知道陆先生每日的治疗是什么吗?”
季辞摇头不知。
“忘记你。”
“他想忘记你,然后再重新去认识你。”
季辞侧头去看病床上的陆宴,他闭着眼睛,面色苍白,有一只手缠着厚厚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