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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当时那位因文获罪,株连阖族的礼部尚书谢宗合所写。”

江流闭了闭眼,不发一言,案前的烛火映出他冷硬凄然的侧脸,忽而转头看着沈青,开口一字一句道,“是那句‘平沙一望无烟火,唯见哀鸿自北飞4’。”

“是。”沈青垂下眸,“这是谢宗合闲来寄友之作,时任监察御史奏其暗含怨怼,讥谤朝政,恐有反心。”

江流轻笑,语气森然,取过那张宣纸:“既是逆臣的诗,殿下也不必再写了。”

沈青按住他的手:“我幼时开蒙早,父皇宠我,特允了我与皇兄们一同进学读书,当时谢尚书讲《礼》《传》5,我那时虽年幼,却也记得先生言语谆谆,才艺高广,不因我是女子而轻视另待。”

江流反手握住沈青,低下声问道:“殿下可是觉得,谢家并无反意?”

沈青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却怔忪于他不同以往的凛冽落寞神色,喃喃道:“这话不可拿出去说…。我长于深宫,当年之事其中多少秘辛纠葛我全然不知,只是我想着,自古文官之显赫,在文不在官,武将起事尚可拥兵自重,文臣不过写几句诗又能有个什么名堂。况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记得当年我还小,淑妃携其母家向父皇引荐玄诚真人,谢尚书曾几次上奏,言辞恳切,直言寻仙问道乃方士杜撰,愚弄世人,父皇因此好几次勃然大怒。”

“说这些不为别的。”沈青放下手,“只是你如今身居高位,须得时时留心,万不可叫人捉了把柄。”

江流看着她满室烛光里潋滟的眼神,伸手去抚她的发。

他半生凋零,半生落拓,行如晦月当头,风蚀枯骨。

生死隔断,困顿心乡。

幸而心事两重曲,她是他万般苦尽得来的糖。

第7章 阴狠权宦 娇俏公主【七】

天极处,山峦叠,闲云行几朵。毡幄联鳞次,青翠遍道弯,指帐蹄痕碎。

秋草枯黄,落水长天,白桦林金灿的落叶闪耀在秋阳下,马队驰骋过草场,绝尘而去,消失在天际。

大周先祖起于马背,长于骑射,每任帝王在位时都会定期在立秋之后举行围猎,情境极为壮观。侍卫们会搭建一百多顶帐篷围成“内城”,二百多顶帐篷围成“外城”,城外再设置警卫。次日拂晓,皇帝统一督导万余官兵列队集结,亲自上马引弓射猎,盛况空前,入夜以后,营地上篝火处处,肉香飘荡,人笑马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