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津的胸口像是被挖空了一般, 硬生生将那百余年的岁月剖出,在蛮荒的魔气中灰飞烟灭。

他好似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偏偏如此——被如此毫不留情地取走了胸中最珍视的爱恨,那心脏还喜悦地跳着, 因为景瑜的一点靠近。

陆北津开口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如今将这些告诉我, 你想做什么呢……”

景瑜心跳得有些激烈。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轻描淡写地将自己与陆北津切割,可他错了。男人痛苦的泪痕像是划在他心上, 滚烫与冰冷交加, 构成一种复杂而痛快的感觉。

这让他有点失控,想要说得更清楚些, 让陆北津更加痛苦。他经历了那么多,报复陆北津一辈子也不为过。

景瑜眼中划过一丝自嘲的笑意, 轻声道:“事已至此, 你我早已伤痕累累。我损失化身与那一世的寿命, 而你化身为魔, 遍体鳞伤……若是把账算下去, 就没完没了了。”

他最终还是放了陆北津一马, 没有顺遂心意,继续在他的伤口之中翻搅,只是想快些解决:“一别两宽吧。若是你仍无法接受魔体,清幽谷也可以帮你逆转经脉……只是过程有些痛苦。”

陆北津听不清他后面的言语,只记住了一别两宽。

轻飘飘的言语带来极端的痛苦,陆北津熬红了眼眶,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景瑜说的没错啊,自己该感谢他的仁慈。但凡景瑜脾气再差一点,自己那般纠缠,早就被清幽谷联手剿杀了,甚至不用脏了他的手。

他痛苦,可痛苦得无理取闹。

他想起水悦台的长阶。他好像被扒光了衣裳,跪在第一阶石阶上,深深俯首,额头贴在地面上。

要多少叩首,才能见景瑜一面。景瑜本是这般远离烟火的人物,却只是为了渡情劫,便心甘情愿被他糟践,在他身边滚了一圈污浊。景瑜能离开他,是最美好的结局。他又有什么资格,一次次开口,妄图将人留下。

一切都已经诉说清楚,景瑜的话虽仁慈,却是最后通牒。他若再不放手,天理难容。

陆北津成名已久,从来波澜不惊,此时却像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样,压不住心底的空落,失魂落魄地道:“那便一笔勾销吧。至于魔体,是我心魔深重,咎由自取,算不到你头上。”

他忍得难受,种种神色落入景瑜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