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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方元抄书到一半,看到书页上有一小段注释,他知道这是吴嘉佑的注释,便就着这一段注释揣摩起来,到灵感处,心中有了一篇小论,当即书写起来。

第二天他拿着这篇写完的策论来了唐府找同窗讨论。唐业成只会说好,倒是另外两个学子给他提了几个点,和他争论起来。唐府请的先生今日请假,无人给他们做裁判,便请来了唐进。唐进读书一般,只中了举,不是进士出身,但他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当即点评起来。

在他评完后碰巧唐月茹进了书房,见状也说想看看那文章。唐进便给了她看,她见了文章心中有数,知道这个宴方元是有才学的。

她看了看那几个学子,宴方元目不斜视,不像那几个学子一样盯着她,眼神躲闪。她见到唐进对宴方元满意的神色,心中一动,柔柔地对宴方元道:“宴秀才这篇策论好是好,只有一个地方我却是不懂。”

“三姑娘说的是哪里?”宴方元把目光移到唐月茹头顶,他是知道这个唐家三姑娘的,有才气才名美貌。他们一些同窗中也有爱慕这位姑娘的,唐家双姝在勤思书院名气并不比他们这笑称的三大才子差。

唐进笑着道:“那月茹你就说说,让为父也听听你的见解。”他很乐于鼓励并且欣赏唐月茹的才华,这可是他培养出来的女儿。

唐月茹道:“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圣人以诚为本,教化为重。但何为之诚,何为之明?”

“千金一若为之诚,格物致知为之明。”

“何为之教化,如何教化?”

“政以体化,教以效化,民以风化。”

唐月茹又问,“宴秀才在策论中说教化可压制本性中的愚昧和虚妄,使其诚。但可知历代狱中才狼虎豹弑杀之人无数,且不乏学富五车之人,这是为何?”

“教化不够的缘故。”宴方元道:“文化以虚,武化以实;虚由实生,实仗虚行。以文载道,以武入道;敎行於上,化成於下也。”

“圣人又言人之初性本善,既然是这样何用教化?”

“性本善,这善是无知的自然的善,与俗世的善并不同。教育是对人,教化则是对国体对制度。道德上的善化为具体的善,需要明白世界中的理。天理人伦乃善,格物致知乃手段。教化为道,各朝代遵循定理教化民众,修订律法,关震百官,维护正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便是如此。”

唐月茹点头,道:“这就是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

宴方元同样点头,“三姑娘说得对。这就是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我策论中论的就是这个道理。”

“我明白了,是我学艺不精,让宴秀才笑话了。”她微微行礼,“谢谢宴公子为我解惑。”她换了称呼让宴方元微微皱眉,“宴某不敢当。”

这一番对话下来,唐月茹的学识博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认同。

一位同窗后出来道:“我们要靠科举出人头地,故而苦学多年,而唐姑娘只是闺阁女儿,学问却不输你我。且看她对各种典籍烂熟于心,信手拈来,与宴兄对答如流,真乃女中豪杰。”

其中一个还说:“要是能娶到这位佳人在侧,此生无憾。”接着他走到宴方元和唐业成身边,挤眉弄眼地问:“唐兄,唐兄,令妹可有婚配?”唐业成不答,这人又对宴方元道:“观刚才宴兄与其对答,真可谓才子佳人。对了,唐家三个姐妹,各个都厉害,就是那个小一点的……”

话未说完,唐业成横眉冷对,冷冷道:“别拿我妹子开玩笑。”

那人才息声。

宴方元转移了话题,他心底其实并不觉得唐三姑娘厉害,只觉得他卖弄一番,他策论里明明写得清清楚楚,她却似是而非地提出这些问题来。

与他对答中也是浅显地泛泛之谈,且她那眼神着实让他不舒服——充满着算计和打量。这种眼神他从小到大见得太多了,似乎永远在心里衡量你的价值,能给她带来什么。

而接下来他遇到唐月茹的次数突然就多了起来。宴方元警觉起来,往常在勤思书院不是没有姑娘接近他,他一向待之有礼;而唐月茹的接近却让他避之不及。这是一种本能的直觉——他可不认为唐府的姑娘爱慕他。

他这人有自知之明。

既然不是爱慕,就是别有用心。可是他一无所有,能图谋他什么呢?直到第三次不小心在他们读书的时候唐月茹又来了,而且书房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唐月茹请教他问题,却把话题扯到了季盈身上。

宴方元不动声色听她说着季盈的一些事情,觉得迷惑不已。这姐姐隔着一个陌生人面前说自己的妹子。虽然说的都是好话,但他仍觉得怪异。

宴方元抄书到一半,看到书页上有一小段注释,他知道这是吴嘉佑的注释,便就着这一段注释揣摩起来,到灵感处,心中有了一篇小论,当即书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