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隔着层层的雨幕如同对山歌一样冲着对方喊,把长长的弄堂喊得如同塞满音响,回声不断撞到墙上,弹回去,又撞上去。喊得原本表情呆滞,行动僵硬的傅书江,靠着门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太大声,好像是真的由衷的开心,五官舒展开来,犹有几分年轻时的影子。
最后柏英还是没有同意。雨太大,田间到处都是泥泞,路也不好走,傅羽舒也是心血来潮,于是答应等雨稍微小一点再去。
他原本是想去沈宅的。第二次踏进雨幕中,依旧有一些雨丝跳进伞下,溅到傅羽舒的眼睛里。同样的,几步之后,他第二次停下来,对坐在门槛上的傅书江发出邀请:“你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傅书江不明白,嗓子里却发出一声低吟。
“你不是喜欢水吗?”傅羽舒盯着他看。
他喜欢玩水——清醒的时候,将洗脸盆里的水浇到头上,洒到花盆里,地板上;不清醒的时候呢,就把傅羽舒这个人按在水里。
“外面这么大雨,我可以陪你玩。”傅羽舒说,“保证很好玩。”
傅书江只是笑。
“算了。”
傅羽舒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投身进纱雾般的雨中。他听着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伞上,心里想,我原谅你了。
与傅家不同,沈宅家里的雨天充满了艺术氛围。老的坐在挂着雕花灯的廊下,眯着眼跟随收音机咿咿呀呀地哼着某种音调。傅羽舒还没进屋子就听得一清二楚。
调子还是沈郁青常哼的,但词却不同,收音机里的音乐拍子欢快,演员吐字清晰,沈郁青仰面靠在轮椅上,手轻轻跟着拍打。
另一边,沈观坐姿端正,正聚精会神地在纸上画画。大雨疾掠,雷声轰鸣,屋子里的人却安稳地像在晴天。
这幅场面太过岁月静好,以至于在很久很久的一段时间里,傅羽舒总是梦到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