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辗转过了小半年,宁远帝的身体越发不好,据说还犯了魇症,时常连人都记不清,口中还总说一些令人费解的话。因此,秋辰名义上是摄政,其实已经尽数掌握了实权,朝中大小事务都由他亲自过目,老皇帝已经被他完完全全架空了。
但是让朝中官员都十分不解的是,秋辰虽然已经掌权,对事务处理起来也老练趁手,却又额外设置了一个事务阁。这个事务阁由长公主掌管,一开始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但是秋辰力排众议,每次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都会将奏本送到戚文樱面前去过一过目。
朝中老臣一开始还对戚文樱颇为质疑,但是对方每回都能将复杂的政务处理地很是妥当,秋辰平日里也对戚文樱和怡景照顾有加,又对楚氏一族大力抚恤,久而久之,便无人再敢有异议了。
时间不紧不慢地往前过,在这个冬天,宁远帝终于走到了最后。
正是正月里,天寒地冻,这一日,清晨便下起了鹅毛大雪。
宫里递来消息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道路也是湿滑难行,车驾纷纷困在路上。秋辰接到消息并未多言,他径直牵了马来,策马入了宫。
来到乐央殿内,宁远帝的榻下跪了一堆人,都哭哭啼啼的,吵得人十分头疼。
秋辰的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紧紧攥着拳,慢慢地走上前去。
宁远帝原本半阖着眼睛,此刻听见秋辰的脚步声,竟然将眼睛完全睁开了。这半年以来,秋辰甚少正眼直视他,此刻才恍然间发觉,对方竟然已经苍老至此,面上满是斑驳纹路,眼珠也浑浊涣散。
老皇帝看见秋辰前来,面上闪过一丝欣喜,他转了转眼珠,哑声道:“都下去……朕要和朕的儿子单独说说话。”
于是跪在地上的一众人三三两两地起身出了门,殿门在秋辰的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秋辰望了望宁远帝,最后倾身在榻边的座椅上坐下了。
宁远帝慢慢地坐起身来,见秋辰依旧没有搀扶的意思,便也索性作罢。他拿过一盏茶,颤颤巍巍地喝了一口,盯着秋辰道:“许多时日未见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和朕说么?”
年关将至,秋辰近来一直以政务繁忙为由,许久不曾踏进乐央殿。他听了这话,微微一哂,虚情假意道:“那,父皇近来可好?”
宁远帝见秋辰一脸淡漠,觉得有些无趣,便也懒得寒暄了,只是道:“你也不必再和朕置气了。朕的时日不多了,没法和你继续斗下去了。”
他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道:“唉,人不能不认命啊。朕见你这些时日颇有长进,已经写好了诏书,将皇位传与你,诏书就收在大殿座椅的关窍之中。”
秋辰听了这话,面色微动,但是依然没有作声。
宁远帝继续道:“这半年以来,不知为何,朕总是想起你的母亲,总是想起那一年,在天泉山附近见到你的时候。那时候你才十九岁吧?那是朕第一次见到你。当时你怯生生的,和现在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