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住持点头表示赞赏:“静凡,就由你来传戒罢。”

静凡答是,帮为惠裹上绛色的小毯子,接过小沙弥递上来的明黄色布袋,从里面倒出九颗长长的艾绒。

他沾取蜜腊涂在艾绒底部,轻轻放在为惠的头顶,像九只小柱子。

周窈这才意识到,所谓受戒,指的是烫戒疤。

出家人头顶上的戒疤不是想有就有的,需发终身誓愿,受到大德的传戒后,才算受戒。

静凡大师静默地拿起小捻子,轻轻点燃艾绒。

艾绒吱吱烧着小火星,随着火星的渐渐下移,为惠疼地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直流。

他双手合什,嘴里喁喁念叨的佛号随着艾绒的燃烧越念越急,看得周窈触目惊心。

但他一声也没叫,只在最后关头,倒吸一口冷气。

周窈心疼得揉揉太阳穴:若不是佛门有类似的规定,她真怀疑这慈悲寺虐待儿童。

等等,她用眼梢轻轻扫过各位长老和住持的头顶,发现大家头上都有戒疤,都发了终身之誓,反而只有静凡大师的头顶洁白如雪。

奇怪,静凡大师此等高僧大德,怎么没有烫戒疤?

她的眼神故作无意得掠过静凡大师光滑的头顶,被对方一个回身逮个正着,当即心虚地左瞟右看。

今日变故太多,长老们颇有乏累,诵经安抚众人的重担,最后还是由悟空长老抛给静凡大师。

静凡大师应下,待悟善住持与诸位长老离去,坐上高位。

念经声缓缓,如潺潺小溪。静凡大师讲解得透彻,不少信男信女纷纷举起手中的绢花,在结束后放到静凡大师坐的台子上表示感谢。

周窈一看,大家都有花,作为静凡大师坐下首徒的她,怎么能不献花?

她忙一个扭身跑出去。

静凡大师抬眼觑了觑,继续念经。

骄阳似火,日光烫人,棉絮般的白云四散在空中,筛不住一丝蒸腾热气。周窈绕到慈悲寺的山门外,在绿油油的树丛中穿梭,好不容易踅摸到几棵栀子树,摘下几朵新鲜的栀子花。

今日是授记日,重点是授记而不是大师讲经,所以一会儿便结束了。

等周窈回到法堂,香客们均往慈悲塔去,唯剩几个比丘尼拖着扫帚有一搭没一搭地打扫。

静凡大师刚准备从木台上下来,一个人就风风火火地蹦跶到他面前。

周窈一头汗,跑得满脸通红,过敏似的。

她举起一束鲜嫩的栀子花,灿若骄阳:“大师,弟子今天深受教诲。”

静凡大师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有责怪,也有欣喜,还有一丝沉不见底的阴沉。

他盯住她手里的花,怔忡片刻,凛声道:“施主,我佛悲悯众生,献花不兴献真花,只献绢花。”

啊?还有这规矩。

“不知者无罪……”周窈悻悻收回手,又举起来,“我不是献给佛的,我是献给静凡大师的。”

静凡眸子闪了闪,敛目端详她手中的那束栀子花。

他鼻尖的小痣坠在那儿,离她的手很近,呼吸间均漫出一丝淡淡的静神香。他倏然眼眸一沉,微微倾身,靠近她,在她耳边喃喃道:“施主是真不明白为惠为何受戒,还是……有意为之?”

周窈心里咯噔一声。

他的声音凉薄,少了往日的温润,仿佛变了一个人。

难道为惠受戒真的与她有关。

天地良心,她啥也没做,更没有不要脸地接近、勾引他。

“大师是在怪我?”

“阿弥陀佛,”静凡大师陡然换上一脸慈悲,亲手接过周窈的栀子花,“施主会错意了。”

他缓步下台,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只是往后,施主莫要再做惹人非议的举动……无论是对贫僧,还是对其他沙弥比丘。施主对贫僧的好,贫僧自然记得,但若参杂不该有的情愫,会让贫僧很苦恼。”

“对不起,大师,”周窈挠挠头,“可是……我对你毫无男女之情,此心昭昭,天地可鉴。”

静凡提起的脚一顿,蓦然回首,脸庞似有花香,仿佛如练月光撒在白色花瓣上般温凉,只是眼神中有些许无奈:“施主,身在慈悲寺,前有大乘殿,后有慈悲塔,佛祖面前为何还不坦诚。”

周窈瘪瘪嘴,举起手发誓:“我向大乘殿的佛祖发誓,我对静凡大师毫无非分之想。”

她这话说得坦荡,引来周围比丘尼的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