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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没礼貌!”天城恨恨道。

寒烟替他解释:“少将军向来话不多,在用物上颇为讲究,这宅子赐给少将军的时候,他很是花了些功夫去寻了这桂花树,北地本就少桂树,这还是巴巴从江陵的南边拉过来的。原本还找了些茉莉花,只可惜茉莉一经腾挪便不好养活,都枯萎了。”

“我记得你也颇爱茉莉。”天城看向玉楼。

“是,凡是有香气的花儿我都喜欢。”玉楼道。她想起自己在璇玑殿摆弄的那些茉莉,开得繁盛,后来也是被陈粟搬到太极殿不久就枯萎了。

“你且安心在这里住着,过几日我要回一趟歧亭,虽不算太远,却也要耽搁几天,你在这里的消息我已命人不得外泄,短时间里还是不必担心的。”天城向她交代。

“你知道,我无处可去,但凭你安排。”玉楼苦笑。

“皇后出逃,太子被劫,这是多大的事,陈粟那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咱们不可低估他的决心。”天城不无担忧。

“他心思深沉,轻易揣摩不得。但只一点确凿无疑,他定然觉得自己蒙了羞,记仇只怕是一定了。”玉楼与他相处的那些日子,不但觉得他记仇,还是个有仇必报之人。

“既如此我们更要谨慎些,这里离江陵不远,陈粟曾在江陵驻守,对此地颇熟悉,他的火信子在这一带活动频繁,我相信你在这里的消息也瞒不了多久。消息一旦扩散,宇文皇帝也必然知晓,他若不追究还好,倘若他开罪不起陈粟,要把你和宗儿送回去,我和平坚也只好另想法子。”呼延天城把目前的形势分析得很透彻。

“是啊,眼下的形势,已经不是一个家庭的恩怨情仇了,我在这里必然引起两国的外交纠纷。既如此,我在这里暂避些时日,再另想别的法子,我有一个要紧的东西在陈粟手里,有了这个东西,我也就不用给你们找麻烦了。”玉楼也实在不想连累他们。

“你这样说就见外了,咱们现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焉有独善其身之理?只是你这要紧东西,不知陈粟藏在何处?”呼延天城听她说重要的东西,知道必然对她举足轻重。

玉楼沉思道:“约摸是要不回来了。”

呼延天城笑笑:“不试试怎么知道?”

平坚身边的人回来传话:“今日少将军带将士们赢了骑猎的彩头,得皇上赐宴,夜里用过饭再回府,少将军说二位不必等他了。”

“好。你去吧。”天城欣慰道,“这小子颇有我北人的真传。”

“鲜卑族是游牧民族里最是骁勇善战的,平坚自幼长在将军府,他父亲说起来也是战功赫赫,自然耳濡目染,受益不浅。”玉楼道。

“你倒是知道我们的底细。”天城笑道,“我们土谷浑是鲜卑族最强盛的一支,臣服了氐羌、高昌、楼兰等小国,现下衰落了这些疆土又纷纷扰扰,突厥柔然又虎视眈眈,北魏国为了皇权强大,不断削弱部落的权力,一些部落甚至直接被瓦解,我们一些没落的部落纷纷来到别国求生,也是不易。”

“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人类要长久的存在下去,只能不断走向文明,游牧生活始终不利于人类繁衍,对于农业、手工业、商业的发展更是有很大的局限。要想建立一个政权,必然需要稳定的疆土,人民居无定所还怎么统辖。”玉楼有感而发。

“哈哈,怪不得陈粟对你志在必得,你颇有帝王之才。”天城第一次和她深谈,她开口便是这一片宏论,着实惊到他了。

“我是不是又纸上谈兵了。”玉楼觉察出他的诧异。

“此刻陈粟一定是气急败坏了。”

“由着他去吧。”

夜里陈粟在太极殿饮酒,东配殿一切如常,这里有玉楼喜欢的那些茉莉,虽然枯萎了一大半,尚有几多零星开着,那一对屏风每日仍旧擦拭得一尘不染,她仿佛还在这里,穿着他送她那件水红色冰蚕丝的小衣,盖着他送她的貂皮披风,懒懒地卧在榻上,见他下朝回来,懒懒睁开眼,对着他慵懒一笑,又翻了个身,睡着了。那样的日子,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是他把她弄丢了。

没有一种离开是心平气和的,没有一种转身不是走投无路,没有一种结束不是心如死灰。

缘分是什么?那不过是一次偶然过后无数次的付出。

“未儿,你走吧。”陈粟对未儿说道。

“是。皇上。”未儿乖乖退下。

“站住,”未儿自玉楼走后,每日都在战战兢兢地活着,生怕陈粟一生气迁怒自己,未儿听他又叫住自己,吓得呆立原地,“我是说让你和尹妈妈去找她。去吧,你留在这宫里只会徒增悲思,令朕坐卧不宁。”

“臭小子!没礼貌!”天城恨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