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测,”虎口厚茧磨得腿肚痒而微痛,但莫名觉得舒坦,沧浪呼吸略紧:“便是嫁祸不成,姓冯的抵死不认也就是了,何必闹得鱼死网破。除非那码头上有什么东西,是决计不能让王爷看去的。”

“所以你当着那些军役的面捅破这件事,就是要借众怒拖延时间,等待本王的援军?”

封璘按摩的手法出奇好,从腰背到腿肚,各有各的力道,轻者像撩拨,重者仿佛绝对的掌控,总能让沧浪在想逃之外,生出一丝可耻的留恋。

只是这回,他的心思浑然游移到别处。

“军疲马痩,那些士兵的日子太苦了。”沧浪直视封璘的眼睛,喑声道:“寻常士兵一年的俸禄不过两千石,层层盘剥下来,到手的粮食连养活家中小儿尚且不够,只能靠在码头做苦力聊作补给。有时逼得无法,卖儿鬻女的事情也能做得出。”

这些事情,皆为沧浪逃出行宫流落民间时的见闻。他没有告诉封璘,自己被杨大智收留那几日,所食米粥是从他家出生不满三月的婴孩口中省出来的。家中断粮半月有余,杨夫人见天啃着草根树皮,奶水一早就交了底。

指尖从纱帐滑过,他语调渐低:“兵者,安邦定国平天下,如今却要为了糊口榨空一身力气。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日日搬运的麻布袋里,装着的正是官府亏欠他们的口粮。这承平盛世啊。”

承平盛世,蚍蜉之哀尤其显得微不足道。哀而故生怨,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沧浪亲手捅穿的真相给了他们宣泄的理由。蚍蜉之怒,足以摧城撼树,沧浪深谙此理,所以他活下来了。

可他并不轻松。

“王爷打算怎么处置了那些船工?”军民暴乱,纵使事出有因,这罪名也不在小。

封璘放轻了力道,手掌罩住沧浪的腿肚,面对询问,淡声只道:“本王自当秉公处理。”

俄顷又是一捏,麻麻的热痛沿着骨骼经脉直蹿心头,沧浪魂魄倏荡,情不自禁地向后仰身撑榻,抬起下巴:“磨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