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黄德庸夸张地比了个手势,“从前那些个锯嘴葫芦这下全都露了相,骂得叫一狠,唾沫星子攒起来,护城河都快决堤了。”
封璘百无聊赖地抬起一指,又放下:“他们明里骂的是折俸之法,真正忌惮的却是修筑炮楼这件事。暗流浮上水面,海防固金瓯之策一旦施行阻力几何,圣人心里自当有数。”
原来,调查军中贪墨只是个幌子,封璘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给登基才三年的皇兄一探庙堂水深。
闽州倭患肆虐,隆康帝早有重整海防的打算。奈何三地官员参与军粮走私的不在少数,对加固海防之事自然百般抵触。更重要的是,军粮走私惠及的不只有地方官吏,京城官员或多或少都从中分了一杯羹。因而举凡议及海防之事,上上下下的反对声总是响成一片。
封璘杀贪官也好,兴折奉也罢,做这些的最终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将那些潜藏暗处的反对者,一个不落地引诱到台前。
都显了形,才好一网打尽。
黄德庸忙奉承道:“王爷说的是,您这趟来受了不少委屈,圣人都看在眼里,您的前程还远着。”
皇宫里出来的都是人精,黄德庸伴驾多年,鲜少把话说得这么露骨,换作旁人,此时就该谢恩了。可封璘不是旁人,听了这话,面上纹丝不动。
那个万众之巅的位置不知被多少人觊觎着,偏他能伸手一够却不以为意,不过倘若权势能助自己护住想护的人,那么那个位置,坐一坐也无妨。
封璘这样想,把镣铐在腕间缓缓缠了几遭,道:“功劳恩赏皆在次,只盼皇兄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桑籍跟贺为章的命,归我处置。”
一瞬里,在场诸人噤若寒蝉,还是杨大智最先反应过来:“安立本的公祭日之前,还要委屈王爷在此待上几天,锦衣卫中耳目已拔除干净,卑职必尽全力,护您无虞。”
“无虞大可不必,”封璘从袖中掷出一册,语态有些懒散,“照这上面画的,用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