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叹口气,扔掉手里当拐杖使的两根枯枝,捡了块平坦大石坐下,朝他招招手。

“来,你过来。”

小杂役心里装着事,不敢叫沧浪察觉出什么,忸怩半天走近几步,还没等站定,一巴掌呼风落在他后脑勺。

“小混蛋,知不知道安叔没了一条腿,上炕都费劲,又怎会约在这种鬼地方见面。”

那孩子被打了也不敢喊痛,眼眶蓄泪地看着他:“您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跟来。”

沧浪这两日夜间难眠,情绪一直低落,见问没好气地答:“你一个小娃娃,生不出恁多鬼心思。要不是被人胁迫,又何苦坑我来!”

“先生高义,当真教人钦佩。”

深秋枯黄的草叶间闪过一抹银泽,灌丛后果然立出个高大的身影,沧浪神色微冷:“迟副将。”

迟笑愚余光轻扫,小杂役骇惧地缩了缩肩,头也不敢抬地后撤几步,经过沧浪身边时,极小声地道:“对不起。”

“瞧着人高马大,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目送人全须全尾地跑远,沧浪揪下一根草芯,衔在齿间讽声。

迟笑愚道:“论起恃强凌弱,谁又能比得过先生。”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沧浪听懂了。世间强弱从来不在力道权位,而在人心是否选择屈从。沧浪就是太明白这点,他手无寸铁,却能让大晏权臣心甘情愿地引颈就戮,“情爱”是封璘加诸于他的锁,也是他回赠给封璘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