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睫搔得封璘掌心发痒,但他并未抬开手,只说:“账目已经理好,请先生过目。”
话如此,沧浪拨了几回没能拨走盖在眼睛的手,俄顷气笑:“狼崽子,拿开!”
音落眼前大亮,封璘面上孩童般的促狭笑容勾动了沧浪情肠。他伸手扯住那节小辫,只见狼崽趁自己打盹的功夫,已然把账理得十分漂亮。
不仅如此,那一笔遒劲好字比起账目本身,更令沧浪在意。很久以前,秋千顷在宽和之余也是个严师,他曾告诫封璘字如其人,无论练习哪种体例,字的骨架都必须端方平正。
然而狼崽毕竟开蒙太迟,字写得实在不好看。秋千顷那时候对封璘的身世一无所知,多嘴问了句,“家中无人教你识字吗?”
他迄今仍记得狼崽在那一瞬里蓦然黯淡的目光。后来想想,皇四子生就在冷宫,漫说身边都是目不识丁的宫女太监,便是认字,谁又稀得教给一个失宠皇子?
意识到自己的嘴欠,秋千顷将功折罪,连熬了三晚给小徒儿写就一本字帖,叮嘱他对照临摹,力求“字有风骨,人有宏襟”。如此说来,他是第一个让狼崽受到庠序之教的人。
现在,封璘已经能把字写得很好。在秋千顷忘却师徒前缘的那些年,他仍然恪守先生教导,一遍遍练习效仿,试图从字里行间延得先生精魂之万一。
沧浪伸出手指,抚摸了封璘唇上隐隐的青色胡茬,“没了粮货,咱们还有钱。只要使点手段,一气吞掉江南大商的压仓存货,就能打他们一个软肋闭气,伤筋动骨。”
他说的是夔川海商答应接济的那笔钱,封璘笑起来,觉得先生可爱,捧起他脸颊肯定地说:“是,咱们有钱,先生想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沧浪想做的事远不只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