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璘——”沧浪咬牙切齿地喊,又改口:“狼崽。”
封璘哈哈一笑,在这一声里倏忽垂首,把先生纳入怀中,浪荡地说:“首辅大人在上,阿璘不敢欺师。”
可他说完就压下了沧浪,博古架在触碰里激烈摇晃,沧浪微微后仰着,无处可扶的手仓促攀住架沿,碰落了兵书,砸在封璘肩头。狼崽根本不在乎这个,他咬着沧浪的舌尖,急于把强撑出来的威严咬碎,要吻得先生眸中含欲,满而将溢地从眼尾渗出一颗泪来。
沧浪阻拦不得,快要陷落之际,封璘却忽然放开了手,手掌贴着脊柱缓慢上移,停在了那朵发烫的秋海棠上,呼吸微促。
“之前先生说带我回乡祭祖,临了却未能成行。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次先生便领我给首辅大人敬柱香罢,就当尽了未竞的礼数。”
胡静斋之死,叫作不得善终,身后的灵位也寻不到好木头,只能极尽简朴之能。幸而他的名字隐在袅袅青烟之间,教人无从遐想早已过身的繁华梦,亦难对眼前的荒凉枉生嗟叹。
沧浪与封璘肩挨着肩,端端正正地跪在牌位前,齐齐整整地磕了三个响头。沧浪直起身,有万千实情待坦白,喉中一哽,眼眶蓄着泪,唇角却微微挂了笑。
“我与阿璘,三年前就在了一处。”他在心中默念,忽然地深感愧疚,“千顷曾向老师许诺,等此间事了,便与他断清瓜葛。而今看来怕是不能够了。”
沧浪在烟篆里微侧首,见了封璘俊朗无俦的侧颜,乌密的睫毛翻翘着,每一根都是一道抽象的光芒。他是这般有神,身姿笔挺得像嘉木一样,裁剪掉那些旁逸斜出的杂枝,他终于变成了秋千顷心中的模样。
“老师盼我值太平世,妻贤子孝,此生圆喜。而今看来,前两件怕是都要落空。”江山飘摇,社稷危矣,娶妻生子就更不必说,“我便是搭上全副身家,想娶个皇子进门也是空谈。但好在阿璘不嫌。”
不仅不嫌,封璘甚至还照着成亲时的礼数给胡静斋奉了茶。沧浪没挪开视线,就这么在心里继续说,“命途多蹇,能得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可不就是我的此生圆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