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营救失败呢?
更阑烛灭,长风拂晓,沧浪便在那个深秋的早晨,换上了初入太学时的玉色襕袍,腰系招文袋,只身来到了京城最大的清谈馆。
相传庆元三十六年春闱,状元与探花郎曾在此地有过一番争锋,二人一辩成名,也自此结下了金兰之谊。
犹记园馆青林翠樾,衣巾细葛轻纨,谈坐间你来我往之人,皆为当年士林中的佼佼者。秋千顷因其谈锋新颖孑然人群,能与之一辩的唯有谈吐温文,但见解同样犀利的晓万山。
论战结果如何,已是昨日朝露。比起在秋晓二人间分出个高下,人们更津津乐道于一段双凤颉颃的佳话。
听闻内敛如晓万山,曾在清谈会后悄然赋诗一首,以“梅花香在骨,秋水玉为神”暗赞秋郎。当日他作完诗,因羞于示人而将素笺藏在袖口,却被春风吹开了袍袖。纸张不偏不倚跌入秋千顷怀中,秋郎含笑回应,留下了“诗文入我怀,君子相面来”的风雅词句。
时隔多年,沧浪重作昔日装扮登临故地,无暇伤心旧友,却是为了自己赴险如夷的“顽劣”小徒。
檐外雨珠飞溅,沧浪的声音清朗,他说:“今日我已非昨日我,今日我犹是昨日我,朱颜霜摧,命数落溷,万般皆变里仍有骏骨未改。听闻三年前诸位曾为了受冤的秋千顷雨中跪谏,极力证我清白。前恩不谢,今此事成以后,我定衔草结环以报。”
清谈场上的惯例,便是主客对坐,绝不涉及官场民事;席间众人,更少不得世袭罔替,却一心向往隐遁的清流子弟。他们与他们的家族不显山不露水,但根基极为广泛和深厚,并且在京城之中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
遥想千顷当年,虽然入仕,身上却难得保有了竹杖芒鞋的洒脱,所以在这些烟霞客里声望颇高。钦安冤案以后,他们甚至违背了不涉俗务的恒旨,自发地聚在正德门下,跪请先帝收回成命。
而今沧浪提出这种请求,不出所料地拂了清流逆鳞,有人义愤填膺道:“白水涵秋千顷净,而今怎地也成一腔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