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朕不会?”
“圣人如果真是那抱残守缺之人,今日便不会坐在这里听臣论道。”
隆康帝大笑,一伸手,黄德庸将圈了朱批的封奏快步捧给沧浪。他倾着身子,看似随意地说:“先生满腹经济学问,耽搁了十载,委实可惜了了。”
辞气喑惋,背后却暗含一番试探,无论沧浪如何作答,都像是坐实了对晏室的不满。
沧浪恍若未觉,垂首饮茶,再抬头时眼中亮堂堂,跟水洗似的,他曼声打起机锋:“臣于春夜堕风去,归来又见冬雪。轮回一度,见过夏花秋实,不曾错过,谈何有亏。”
隆康帝定定地看住他,少顷,语声微凝:“先生不计前嫌,为了封氏基业殚精竭虑,是否因为阿兖王之故?”
“陛下说错了,”沧浪正色,“臣虑的乃是大晏江山,而非一姓基业,封氏负我然天下未曾,至于兖王。”
他神色尽敛,起身拜了一礼,语气却没了适才的铿锵:“臣生而有幸,得以教养先帝皇四子几年,他的心性人品,我敢以性命作保。陛下无需担忧朋党之事,若说臣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与兖王纠缠在一处,那便只有一种解释,同心所向,无远弗届。”
话是好话,表的也尽是忠心,可隆康帝不知怎地总是听出了点别的味道。他想了片刻,面色轻动,招来黄德庸耳语几句,打发人去了库房。
殿堂里一时寂静。
隆康帝说不了几句话便要咳嗽一阵,此刻他喉间残喘尚存,却没有拿茶水来润。他撑着羸弱的病体从龙椅上站起,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缓缓松开了抓着袖龙襕袍的手,在那短暂的沉默后,砰然跪下了双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