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君不意不回院子,坐在水榭中干嘛?钟应这般想时,几步向着湖畔走去。

离得近了,钟应倒是看清了水榭中的全貌。

水榭中石桌石凳有些古旧,栏杆处放置着朱红印金纹的琴盒,琴盒中的古琴被取出,摆在了桌面上,银色的琴弦泛着几分寒光。

君不意穿着书院宽大的白裳,一头墨发未束,带着些许湿气的披在脊背上。他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神色,如玉的手指缓缓拨动琴弦,如同一副赏心悦目的雪夜谪仙图。

大约是怕夜间琴声惊扰他人,君不意在水榭布置了隔音阵,淙淙琴声无一丝一毫传出,只能在少年身侧悠然回响。

他在这里弹了多久的古琴?

钟应盯着君不意湿发上的冰霜,在心中估计:至少也有一两个时辰了。

不知道怎么,钟应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便宜爹爹对他说过的话。跟厌烦君不意的钟应不同,钟岳倒是极为欣赏这位在瑶光院待了十来年的莲中君。

有一次,钟岳一边啃着灵果,一边跟钟应八卦起莲中君来,他笑着道:“我差点真以为赤丹太子小小年纪便修成了不喜不怒的圣人,原来那小子只是端的住,不会轻易冲人发怒罢了。”

“他呀。”钟岳朝着钟应挑眉,“心情不佳时,便爱一个人孤坐,彻夜弹奏古琴。”

“你怎么知道?”钟应随口一问。

“我看见的啊,在玉馨书院范围之内,我这位剑岛的主人,想看什么都能看见。”钟岳气势恢宏的挥袖,“心肝儿子,你想看吗?”

后来,钟应的确发现君不意有这个习惯。

直到莲中君合道,这世间再无人能拨动他心弦。

“原来真的恼了。”轻声嘀咕,钟应揉了揉鼻尖,向着水榭走去。

踏过隔音阵,低缓的琴声不绝如缕,今夜岑静,风寒雪凉,可是君不意的琴声比夜色更寂,比风雪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