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隆四年……
这事儿没别人会做,只能是我家那位主子。
陛下其实早年就给了我恩典,遣我回乡养老,我想着让绿萼和我一起走,主子走后她也同我一起守在长寿宫,日子久了,她倒更像我的家人,若丢下她,我是断然舍不得的。
可她执意不肯走,非说要守着娘子的物件等娘子回来。
和陛下一样,他们好像都以为有一天娘子还会回来似的。
我终究还是跟着弟弟回去了。
太后娘娘最后的时光,总在病床上与娘子提及南岭的杜鹃很美,人们都说落叶归根,人老了眼昏耳聋,年轻时的记忆却变得愈发清晰。
昌隆五年春日里的荷花池近日总在我梦中出现,我梦见娘子浴血躺在雨水里,醒来惊得浑身发冷汗。
太医说我肾虚脾噪,无甚大碍。
可我知道,我恐活不过多少日子了,绿萼亲眼送走了她家娘子,若再亲眼见到我离世,我怕她接受不了,所幸回乡最后看一眼,此生也算没有什么遗憾了。
回乡才将将过了大约一年的光景,昌隆六十五年春节刚过,我坐在门边抬头看贴了囍字的红灯笼,太阳晒得我昏昏欲睡,就听见院外有人高呼道:“请问是潘村贵溪家吗?”
贵溪是我的侄孙儿。
我迷糊睁开眼,答道:“哎——,何事啊?”
篱笆外面站着一位姑娘,
她微微一笑,又问,“请问老人家,这里是潘村贵溪家吗?”
“是啊,贵溪他今日不在家陪新娶的媳妇儿回门了。”
我一面答话,一面拄着拐棍走近。
走到近处,我才看清这姑娘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颇为清秀,她身上穿着的绸布衣裳虽不名贵,但质料严谨、绣工考究,我一眼就看出她是宫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