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困秋乏,困得很呐。
她微微掀起懒散的眼,张开手掌去拨周檀的腰带,用的力小,却也并不放手,两指松松垮垮勾住了玉带扣:“你且过去些,遮到太阳了。”
“入宫一回,这么累?”周檀搁了食盒侧身坐上一节石阶,由着白衣一路撒到地下,樱桃煎的甜在舌尖上缠,他晃着半个空盒逗她:“尝尝?”
“嚯,宫里那椅子,扎死人。”一只挂着连串玉镯的手接过匣子,在七零八散的碎屑中捻出一把残余果肉,抛进口中慢慢地咂。
她捏捏下腹,一手都松软了,脸上也染上了些哀愁相:“何况这腰衣,勒得有些紧了,莫非是这几日肉长多了。”
话是说了,嘴皮子还动得快,嘬成个仓鼠似的:“宋家夫人的酱肘子,你明儿记得帮我切一半揣回来。”
周檀一时失笑,轻手拂过落进她发梢盘桓不去的碎花,勾得花叶停上指尖:“北地南下的使官多半已过了界河,大席面正候着你呢。你说宫里开宴,会不会做肘子?”
周槿途微微坐直身子,绷着一线腰,又挑开一双清朗的眼凑近正咬着樱桃的人:“宫里那讨彩头的翡翠肘子白玉肘子,什么吃头。再说了,这席面,还不知是要论生死,还是要……”
余下的字句在舌上转了又转,才落出口:“卖骨肉?”
“二两皮肉,论斤卖了也罢。”周檀剥开袖下盖着的鲜橙,剖作两半。
周槿途等不住地伸手,被他轻手打开了,春日的鲜橙长得也好,黄澄澄皮肉连着丝,还要滴不滴地盈着一汪水。
和亲的传言在玉京城里传得太久了,宫中的帝王,不会把骨肉亲情,当多大点事,何况一对无父无母的金枝玉叶,称得上是太好的选择了。
不会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周檀轻嗤一声,这婚书,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只看是谁来认了。
——
千里外的界河上,正奔着北地骏马,剽悍皮囊上淌着骨肉丰匀的油光水色,赫连聿兜着缰绳,一路过了界桥,落进南岸刀戟林立的严阵以待中。
她眉眼一道生得锋利迫人,嵌金冠上鹰羽翕张,凉州出产的生辰金在日色下亮得几乎要灼人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