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斑秃了似的,一块绿一块黑,风一吹过去,一团狼藉。
说话间,风又从山口席卷过来,还裹来一层漂浮的黑白云雾,黑沉沉的雾气在半空里走,颇为大方地拿桶往下接连泼起水来。
漠北几十年估计也没遇到这么大的雨,东奔西走根本没人会想起带个伞,一群人狼狈地抱头鼠窜,辎重部的人猴子一样挂着绳子从山壁上下降下来,兜着衣服往石头檐子下头挤。
“躲雨了躲雨了——”
“这天,怎么跟漏了似的。”玛霓嘟囔着,早有人奔上来,手里撑着生铁的机关伞,顶在灵童头上遮风挡雨,这铁硬雨点也不输,砰砰砰像是火铳走了火,打得玛霓一头昏沉,他堵住耳朵哀嚎:“怎么这么大的雨,这淖子里又要涨水去了。”
但大君不愧是当惯了一家之主,有一对拎着一家鸡飞狗跳的铁腕子,来的路上揣了锅碗瓢盆,还记得在马车里塞把没人记得的油纸伞。
小皮纸粘得很是牢固,大风大雨飘过来,两个人居然还能有点闲情逸致,支在山头的平台上,远远去看燕山口。
凄风苦雨像是看景一样,周檀想着,轻声笑起来,他往装了一堆杂物的避水柜上搁了碗,回过身去看一簇簇的雨。
暴雨已经不像是用瓢泼了,用桶泼用锅洒都没这样的阵仗,雨势越来越大,像是一把箭从天上狠狠射下来,整个天都漏了,雷电像游龙一样上天入地,呲呲啦啦劈在对面的山头上。
玉爪一边在风里缩着脑袋飞,一边被大风卷着,张开了时常缩成一团的一对小翅膀。
“呦……”周檀看它道,语气惊喜:“这翼展竟然,还入眼。”
半空里的鹰估计是听见了,有点娇嗔地大叫一声,兜头冲进平台上,抖着又湿又重的一身羽毛,洒下了一大片水,周檀的袍子又湿了,他两眼一黑,奋力歪脑袋,拒绝一只湿淋淋的白鹰脑袋来蹭。
嘤嘤叫着的湿脑袋还是蹭上去了,这下周檀的脸也湿了发丝也湿了,他把玉爪夹到袖子下,不许它再扭动,周檀擦去脸上的水,一时失笑:“又是火又是水,什么光景,一天都看全了。”
可这天上泼水的,还有点不愿意被看全的娇羞样,没下一会雨就放晴了,轰隆隆炮仗打完就走,一团黑云留下个滴水的尾巴,又拖着层层的雾气往北飘飞过去了,不知道该轮到哪家州府,被天上的瓢当头泼上一身的水。
“那字!那字出来了。”玛霓突然放大了自己喇叭一样的声音,他叫道:“快看那头的山壁。”
奋战了快两天,山上的字书终于是,露出真容了。